绣架上的寒梅才勾勒出半朵,沈清辞便觉得小腹处那阵阵隐痛变得愈发嚣张起来,一股熟悉的、温热黏腻的潮涌感再次出现。
她身子一僵,捏着绣花针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泛白。
“小姐?”侍立在一旁的柳嬷嬷立刻察觉了她的异样,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可是……又来了?”
沈清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喉咙口那股混合着烦躁、羞耻和无奈的情绪,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每一次都像是在提醒她,这具身体是如何的麻烦、脆弱,且完全不受她控制。
“快歇着,快歇着。”
柳嬷嬷心疼地扶住她,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从绣墩上起身,走向内间的床榻。
“早说了这几日不能久坐,不能劳神,寒气入了体,将来可是要吃苦头的。”
沈清辞任由她摆布,躺倒在铺着软褥的床上。
身下垫着的厚厚布巾让她感觉极其不适,行动间都能听到细微的摩擦声,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她的“不洁”。
她想起柳嬷嬷昨日悄声告知的那些规矩:不能碰冷水,不能食生冷,不能出入祠堂乃至靠近佛堂,更不能见外客,尤其是男客,以免冲撞了谁,或是沾染了污秽之气。
“荒谬……”她忍不住低声咕哝,用的是只有自己能听清的现代词汇。
这种将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视为洪水猛兽、甚至与“污秽”、“罪孽”挂钩的观念,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排斥。
若是从前的“铁骨铮铮”,此刻大概已经在直播间里大肆嘲讽“女人就是麻烦”、“生理期情绪化果然是真的”。
可如今,这切身的体会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得她哑口无言。
这不是情绪化,这是实实在在的生理痛楚和心理上的压抑!
柳嬷嬷听不清她说什么,只当她是身子不适在呻吟,忙替她掖好被角,又转身去倒一直温在炉子上的红枣姜茶。
“小姐乖,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就好了。女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清辞接过那只温热的瓷碗,姜茶的辛辣气味冲入鼻腔。
她小口啜饮着,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似乎真的将那股缠绕在小腹的寒意驱散了些许。
她看着柳嬷嬷担忧而慈爱的面容,那句“凭什么要忍”的质问卡在喉咙里,最终没有问出口。问了又能如何?柳嬷嬷,乃至这世间万千女子,不都是这样“忍”过来的吗?
“嬷嬷,”她放下碗,声音有些沙哑,“每次……都这么难受吗?”
“唉,看个人体质。”
柳嬷嬷坐在床沿,拿起一把团扇,轻轻为她扇着风,驱散午后的闷热,“有的姑娘家没啥感觉,有的就如小姐这般,疼得厉害。夫人……您娘亲在世时,也是每每痛得下不了床。”
沈清辞沉默了一下。
她共享了原主沈清辞的记忆,但对那位早逝的生母印象模糊。
此刻听闻,竟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奇异感觉。
“那……生孩子呢?”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了一整天,源自昨日听到的某个丫鬟闲谈,说邻街某户人家的妾室前日难产,一尸两命。
柳嬷嬷扇扇子的手顿住了,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些许。
她警惕地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小姐!怎好凭空问这个!这……这不是未出阁的姑娘该打听的!”
看着柳嬷嬷惊惶的神色,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
她意识到,比起月事,生育这个话题可能更加禁忌,也更加……可怕。
“嬷嬷,这里就我们两人。”
她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我害怕。昨日听小翠她们说,有人因为生孩子没了……是真的吗?”
柳嬷嬷见她脸色苍白,眼神惊惧,只当是小姑娘听了闲话被吓到了,心疼之余,叹了口气。
她再次确认窗外无人,才凑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我的小姐啊……这话可千万别在外头说。是,是有这么回事儿。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啊。”
“鬼门关……”沈清辞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是啊。”柳嬷嬷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神情,“十个里头,总有一两个是熬不过去的。血崩、产褥热、胎位不正……都是索命的阎罗。便是侥幸活下来了,也多是伤了根本,落下了一身的病痛,油尽灯枯的也比比皆是。就像……就像老夫人身边那个李嬷嬷,你记得吗?便是年轻时生产伤了身子,没到四十就没了。”
柳嬷嬷的话语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沈清辞的心上。
她想起自己前世作为“陆铮”时,曾在网络上轻飘飘地评论过“女人生孩子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自然规律吗?”、“现在医疗条件好了,哪有那么危险,就是矫情想让人哄”,甚至嘲讽过那些担忧生育风险的女性“打拳打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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