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书房中那番冰冷彻骨的“教诲”,如同冬日里浇下的一桶雪水,让沈清辞里外都透着一股僵冷的寒意。
她沉默地回到小院,拒绝了柳嬷嬷端来的热汤,只是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许久未动。
最好的一条路……否则…… 沈茂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试图保持冷静的神经上。
一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包裹着她。
仿佛无论她如何谋划,如何挣扎,最终都逃不过被标价、被送出的命运。
区别只在于,是被送去一个已知的火坑,还是一个未知的、可能更糟的深渊。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两日后,王氏那边又有了新的动静。
这次来的不只是玉簪,还有王氏院里的两个管事嬷嬷,以及几个捧着大大小小锦盒和衣箱的粗使丫鬟。
阵仗颇大,不像送东西,倒像是来执行某项重要任务。
“大小姐,”领头的管事嬷嬷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沈清辞全身,“夫人吩咐了,靖安伯府寿宴在即,给您裁的新衣和头面都赶制出来了,请您即刻试试,若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好让绣娘和工匠们连夜修改,万万不能耽搁了正事。”
试衣服。 沈清辞心中冷笑。终于到了验看货物成色、确保包装完美的环节了。
她面上却不显,只是依言站起身,柔顺道:“有劳嬷嬷了。”
柳嬷嬷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王氏的管事嬷嬷不客气地隔开:“柳嬷嬷,您年纪大了,一旁歇着吧,这些精细活儿,让我们来伺候大小姐就好。”
显然,王氏不放心任何人,包括柳嬷嬷,怕她动手脚或者传递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沈清辞被几个丫鬟围在中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被她们熟练地褪去身上的常服。
最先被捧过来的,便是那套正红色云锦裁制的衣裙。
不是那日只见料子,此刻已是完整的衣袍。
上衣下裳,繁复无比。
金线织就的鸳鸯戏水图案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袖口和裙摆处绣着层层叠叠的缠枝莲纹,针脚密集,华丽至极,也……沉重至极。
丫鬟们将那沉重的上衣套在她纤细的身上,然后是那条绣着百子千孙图的曳地长裙。
布料硬挺,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金线的边缘摩擦着颈部娇嫩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接着是那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
沉甸甸的步摇插入精心梳成的发髻,压得她头皮发紧,脖颈几乎难以承受其重。
一对同样沉甸的金镯被套上手腕,冰凉的触感,如同镣铐。
最后,一块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被展开,虚虚地遮在了她的眼前。
视线被一片浓烈的红色笼罩。
整个世界仿佛都浸在了血里。
像……像一只被装饰起来,即将献祭的羔羊。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窜入她的脑海。
“哎呀!真是合身!大小姐穿上这身,真是……真是贵气逼人!”
管事嬷嬷夸张地赞叹着,围着转了一圈,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细节,“瞧瞧这腰身,这气度,定能将那些小姐们都比下去!”
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之词。
柳嬷嬷站在外围,看着被那一片刺目的红和金包围着、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姐,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慌忙低下头去。
沈清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能闻到新衣上浓郁的染料和熏香混合的味道,能感受到金银宝石冰冷的重量,能听到周围人虚假的恭维。
但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感觉自己被从内部抽离了,漂浮在空中,冷漠地俯视着下面那个穿着华丽嫁衣、任人摆布的“沈清辞”。
那不是她。 那只是一个被精心打扮的、即将被送往特定场所的商品。
“大小姐,您自个儿瞧瞧,多美啊!”管事嬷嬷笑着,将她引到那面熟悉的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一个极其陌生的人影。
一身大红,金翠满身,珠光宝气。标准的侯门嫡女出嫁的装扮,符合一切规训和期待。
然而,镜中那张被红色盖头映得似乎有了些血色的脸,却没有任何待嫁少女该有的羞涩或期盼。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丝极力隐藏却仍泄露出来的、如同困兽般的绝望与桀骜。
华丽的衣饰与她眼中的神采形成了极其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对比。
美? 沈清辞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底一片荒芜。这不过是更高价的卖身契罢了。
她忽然想起前世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话:婚姻是女性的坟墓。
而在这里,对她而言,婚姻甚至不是坟墓,而是明码标价的屠宰场。
“很好,很合身,无需修改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板无波地响起,打断了管事嬷嬷的喋喋不休,“替我谢过母亲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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