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带着苦涩药味的睡眠并未带来安宁。
陆铮又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沼泽——
他时而感觉自己还在直播间,对着麦克风嘶吼,但发出的却是细弱的女声,弹幕上满是“人妖”、“变态”的疯狂刷屏;时而又感觉自己沉在冰冷的湖底,水草般的长发缠绕着他,上方是沈月柔得意娇笑的脸庞;时而又置身于一间压抑的绣房,对着窗外的飞鸟默默垂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一条绣了一半的帕子,帕子上是一只孤零零的、被金丝笼困住的黄莺……
“……不……不是我……”他在梦中挣扎,那些不属于他的情绪——
委屈、恐惧、绝望、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试图将他淹没。
猛地,他惊醒过来!
胸口剧烈起伏,身上一片冷汗。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轻柔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床前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的熏香换了一种,依旧是浓烈的,试图掩盖那股若有似无的药味。
身体的知觉恢复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像昨日那样完全无法控制。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屋内。
柳嬷嬷不在。
只有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面昨天让他惊骇欲绝的黄铜镜。
小丫鬟动作轻柔,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然并未察觉到他已醒来。
陆铮沉默地看着。
经历了昨日歇斯底里的爆发和极致的恐惧后,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绝望开始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回不去了!
那个拥有力量、拥有话语权、可以肆意评判一切的“陆铮”,可能真的死了。
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被困在了这个荒谬的时空,这具该死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那小丫鬟擦完了镜子,转过身,正好对上了他漆黑深邃、直勾勾盯过去的眼眸。
“呀!”小丫鬟吓了一跳,手里的软布都掉在了地上,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姐……您、您醒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充满了惊惧,和昨日那些仆役的眼神一模一样。
陆铮心中一动。
她怕我?为什么?就因为昨天我“发疯”?
他尝试着张了张嘴,喉咙依旧干涩沙哑,但这次他努力控制着声带,试图发出清晰的、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他根据昨日听到的零星词语和记忆碎片,极其缓慢、一字一顿地、用气声问道:“你……叫……什么?”
声音微弱,语调古怪,但总算能勉强分辨出是在问话。
小丫鬟明显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这位“撞邪”的小姐还能正常说话,虽然听起来异常别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回答:“回、回小姐,奴婢……奴婢叫春桃。”
“春……桃……”陆铮重复了一遍,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种陌生的触感。他继续用那破碎的语调问:“这里……是……哪里?”
春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这、这里是承恩侯府……您的闺房啊小姐……”
承恩侯府? 记忆碎片再次翻涌——
【挂着“承恩侯府”匾额的大门】【父亲沈茂醉醺醺呵斥的脸】……
“我……是……谁?”他问出了最关键、也最荒谬的问题。
春桃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上了哭腔:“小姐!您别吓奴婢啊!您是侯府的嫡长女,沈清辞小姐啊!小姐……您是不是……是不是还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叫柳嬷嬷!叫大夫!”
看着春桃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陆铮闭上了嘴。
够了。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撞邪”这顶帽子就真的扣实了。
但他已经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这里是大盛朝的承恩侯府。他是侯府的嫡长女,沈清辞。
沈、清、辞。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这时,柳嬷嬷端着一碗清粥和小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到跪在地上的春桃和床上睁着眼、神情莫测的“小姐”,心里又是一咯噔。
“春桃,怎么了?”柳嬷嬷急忙问道。
“嬷嬷……小姐、小姐她……”春桃吓得语无伦次。
陆铮(沈清辞)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说不了话,又指了指春桃,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
柳嬷嬷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狐疑地看了看两人,打发春桃先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
柳嬷嬷将粥碗放在床边小几上,试探着问道:“小姐,您……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用点粥?”
陆铮没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那面铜镜。
柳嬷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一酸,拿起镜子,走到床边,轻声道:“小姐可是要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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