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林承宗的话，凌循缓缓摇了摇头。
她能看出对方强作镇定的脸，也没有忽略他看向自己时，那眼神深处难以掩饰的微妙变化。
玄清蕴灵宗的事他避而不谈，看来，这林家背后果然藏着的猫腻。
“等超度完这些冤魂，咱们再说别的。”
林湘因父亲和姑姑在场，多了几分底气，立刻又旧事重提，急忙追问：“那些村民的魂魄呢？你也会超度他们吗？”
她还是无法完全放下那近乎天真的坚持。
不等凌循回答，顾曦先嗤笑一声，漂亮的眼眸斜睨着林湘，“都说了是超度冤魂，他们算什么冤魂？你心要是这么善，那一会儿自己超度呗，谁拦着你了？”
她肩头的八十也适时地扑棱着翅膀，尖细的嗓音学舌道：“谁拦着你了！”
林湘被她噎得脸色一阵青白，超度亡魂她确实学过，但让她超度这满村刚死的亡魂，就算加上父亲和两位姑姑，恐怕也得耗费三天三夜。
林承宗此刻却反常地安静下来，他暗中掐算，能模糊感应到那五根指骨仍分布在村子四周，其中一根，恰恰就埋村口这块石碑之下。
一个有些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或许，可以等凌循心神专注于法事之时，催动秘法，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他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体内隐隐作痛的血脉反噬，再次对着凌循恭敬地拱手，姿态放得更低：“前辈请便。”
他正好也想亲眼看看，这个与画像一模一样的女人，手段究竟能邪门到什么地步。
凌循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顾曦低语：“来者不善，一会儿要是出事，记得躲远点。”
顾曦瞳孔骤然一缩，抓着凌循衣角的手指瞬间收紧。
她知道凌循在这鬼地方动用力量受到极大限制，这会儿系统迟迟没有动静，多半是在全力屏蔽世界法则的巡视，根本没空搭理她们。
收敛了所有散漫的情绪，顾曦郑重点头，再抬眼看向林承宗三人时，眼神已是一片冰寒，带着十足的戒备。
凌循见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抬手揉了揉她紧绷的后颈：“别紧张。”
随后，她不再多言，双手于身前结印。
灵力再次于她指尖涌动，只是这次的气息，与之前布阵时的凌厉阴冷截然不同。
她微微合上双眼，配合手中的指诀，发出一段低徊婉转，如同古老歌谣般的吟唱。
凌循原本清冷的嗓音，此刻仿佛浸染了某种神性的悲悯。
“魂兮魂兮，归彼太虚。”
声起，如幽谷回响，十具行尸空洞的眼眶中，似乎有微光闪烁。
“执念为火，焚尔形躯。”
“怨憎如锁，今为尔除。”
“前尘似梦，皆作废墟…”
顾曦怔住了。
她从未听过凌循用这样的声音歌唱，或许也不能叫唱歌，应该是超度才对。
那低哑柔和的音调，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雨声，穿透血腥，直接抚慰着灵魂最深处的焦躁与痛苦。
她看着凌循专注吟唱的侧脸，那冰冷的线条在歌声中似乎也变得柔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肩头的小胖鸟也安静下来，歪着小脑袋，红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灵光不昧，照尔归途。”
幽蓝的灵光自她手中法印流淌而出，如同温柔的溪流，环绕着那些残破的魂魄。
“此去无挂，无悲无怖。”
“黄泉路远，彼岸花铺。”
“天地为棺，葬尔痛楚。”
婉转的声音在雨中回荡，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痛苦、怨恨和不甘，仿佛被这奇异的韵律一点点抚平。
行尸们残破的身躯微微晃动，最终，化作点点灵光，如同逆流的星辰，随着凌循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缓缓升腾，消散在茫茫雨夜之中。
吟唱停止，余韵犹在。
顾曦还沉浸在那前所未闻的音调里，看着凌循放下结印的双手，一时竟忘了言语。
她只觉得心跳有些快。
然而，凌循并未立刻收势。
她指尖的灵光再次流转，结出一个更为繁复的法印。
一段新的法诀快速从她唇间溢出。
无形的屏障以她自身为中心，悄然向外扩散，随后将顾曦笼罩其中，外人难以察觉。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凌循的身体微微晃动，脸色似乎也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她确实很少超度亡魂。
在漫长的过往里，虽然不像顾曦玩笑时说的那般是什么邪修，但她也绝非恪守清规的正道人士。
否则她当年也不会潜入玄清蕴灵宗去“借阅”那些被视为禁忌的典籍，就连这超度亡魂的法诀，还是她偶然从一个濒临寂灭的佛门大能处“借”来的。
至于身体虚弱，没错，她装的。
超度亡魂对她来说很简单，虽然这个世界法则对她有压制，灵力消耗确是平时的数倍，但远不及她之前放了那些女人而强行开辟通道那么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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