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凌越点头,“一切见机行事。”
临河镇倚运河而建,远比凌越想象中繁华。虽是天色渐晚,又刚下过雨,但码头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巨大的漕船如同沉睡的巨兽,密密麻麻地停靠在岸边,扛包的苦力喊着号子,巡夜的漕丁提着灯笼,夹杂着商贾的叫卖声、妓女的调笑声,混合着河水、鱼腥、汗臭和各种货物的气味,形成一种混乱而又生机勃勃的奇特市井气息。
秦虎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引着凌越绕过正街喧闹的码头,钻进一条狭窄潮湿、堆满杂物的巷子,七拐八绕,来到一间门脸不大、灯火昏暗的小酒馆前。招牌上写着“闻香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酒馆里烟气缭绕,几个漕工打扮的汉子正围着一桌粗劣的酒菜划拳喧哗。柜台后,一个独眼老者慢悠悠地擦拭着酒碗。
秦虎对凌越使了个眼色,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独自喝着闷酒的汉子。那汉子约莫三十五六岁,面色黝黑,额头一道刀疤,眼神精明中带着几分郁气。
“刘四哥!”秦虎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那汉子抬起头,看到秦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警惕地扫了凌越一眼:“秦虎?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位是?”
“这是我远房表弟,姓越。”秦虎按照商量好的说辞介绍,“家里做木材生意,想来南边看看有没有路子。我带他来见识见识,顺便拜拜码头。”
刘老四上下打量了凌越几眼,似乎看出他并非寻常商贾,但碍于秦虎的面子,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压低声音:“兄弟,你来得不是时候。眼下帮里乱得很,蒋阎王和钱耙子正较着劲呢,码头上的事儿,不好插手。”
“正是因为乱,才可能有机会,不是吗?”凌越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说服力,“浑水才好摸鱼。我们兄弟本钱不多,但北边还有些关系,或许能帮钱掌柜解决点烦心事。”
刘老四眼中精光一闪,重新审视着凌越:“越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越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粗瓷酒碗,抿了一口那劣质的烧刀子,面不改色:“听说近来河上不太平,损耗大了,钱掌柜的账本不好看。我们北边来的,别的不敢说,些奇巧玩意儿,或许能帮上点忙,比如……让那些不懂规矩、乱伸手的人,安分一点。”
他这话说得含糊,却意有所指。既点明了知道漕帮内斗和河上出事,又暗示自己能提供“帮助”,目标直指蒋坤。
刘老四盯着凌越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越老板是个明白人。不过,钱掌柜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所以需要四哥引荐。”秦虎适时地接过话头,将一个沉甸甸的小银锭滑到刘老四手底下,“一点茶钱,不成敬意。若事成了,另有重谢。”
刘老四掂量了一下银子,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成!看秦虎兄弟的面子。钱掌柜今晚正好在‘聚义堂’盘账。我带你们去碰碰运气。不过,丑话说前头,钱掌柜眼里只有黄白之物和实在好处,你们要是拿不出真东西,别说合作,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出来都难说。”
“多谢四哥提点。”凌越拱手。
片刻之后,在刘老四的带领下,三人离开了嘈杂的小酒馆,向着镇子深处、守卫更为森严的漕帮“聚义堂”走去。
越往里走,灯火越亮,巡逻的漕丁也越多,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陌生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凌越的心跳微微加速,并非全然因为恐惧,更多是一种临近真相的兴奋与警惕。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风暴的中心。那神秘的“鬼船”,诡异的“水鬼盐”,北方的客商,漕帮的内斗,甚至可能与自己身中的奇毒……这一切的答案,或许都隐藏在这座灯火通明的“聚义堂”深处。
而他要见的“铁算盘”钱贵,又会是个怎样的人物?是突破口,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急于寻找商机的北方商人,跟着刘老四,迈入了那扇灯火辉煌、却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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