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心中明了,这又是一个烫手山芋。漕运系统盘根错节,内部利益纠纷复杂,远比桐花寺案牵扯更广。但上司之命,关乎国计民生,不容推辞。
他拱手沉声道:“下官遵命。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以安人心。”
“好!”郑耿之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你需要何人配合,何种权限,尽管提来。孙大人,你漕运衙门需全力配合凌佥事调查,不得有误!”
孙郎中连连称是。
凌越略一思索,道:“谢大人。下官需调阅所有失踪、损毁漕船的档案卷宗,以及生还者的口供录籍。还需一位熟悉漕河水文、漕帮事务的得力向导。另外,请准予下官便宜行事之权,或可微服探查。”
“准!”郑耿之答得干脆,“本官会行文漕衙及各府县,予你方便。秦虎熟悉本地三教九流,可为你臂助。你再从司中挑选精干胥吏随行。”
“谢大人!”凌越领命。
离开二堂,秋雨仍未停歇。王砚撑起伞,为凌越遮住雨丝,低声道:“大人,此事看来非同小可,凶险难测。”
凌越望着檐外连绵的雨幕,目光沉静:“鬼魅也好,人为也罢,终究会留下痕迹。王先生,你留在衙中,仔细查阅漕运档案,特别是近期的船只调度、粮食来源、损耗记录,看看有无蹊跷之处。”
“是,大人。”王砚应道。
“赵铭,”凌越唤过紧随其后的长随,“去请秦虎来我值房。再去备些蓑衣斗笠,普通皂隶服饰,我们午后出城。”
“老爷,这雨天……”赵铭面露忧色。
“正是雨天,或许才能看到些晴天看不到的东西。”凌越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回到值房不久,秦虎便大步流星地赶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却更显其精悍:“大人,您找我?”
凌越将漕运鬼船案大致一说,秦虎的浓眉立刻拧了起来:“老鹳咀那块地方?水流湍急,暗礁也多,本就不好走。但要说鬼船……哼,八成是水匪搞鬼!只是这让人发疯的粉末……”
“所以需要你去查。”凌越看着他,“你立刻去寻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在漕河上讨生活的兄弟,打听三件事:第一,近来可有陌生的船只或生面孔在河上出没?第二,漕帮内部近来可有异动、纷争?第三,那‘水鬼盐’,可有人见过实物或知道类似的东西?”
秦虎抱拳,声如洪钟:“大人放心!卑职在漕帮里还有几个过命的朋友,这就去办!保证打听得明明白白!”说完,转身便冲入雨幕之中。
凌越又唤来赵铭,低声吩咐:“你悄悄去一趟周墨那里,问他那毒物查验,可有进展?尤其问问他,那毒素若是制成粉末,可否通过风吹洒播,使人吸入后狂躁发疯?”
赵铭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此事可能与老爷之前被暗算有关,重重点头:“小的明白!这就去!”
值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
凌越走到窗前,看着被雨水模糊的街景。漕运鬼船……水鬼盐……令人发狂的粉末……
这让他无法不联想到自己身中的奇毒,以及那批神秘的、带有军伍之气的北方客商。
是巧合吗?
还是说,那隐藏的对手,已经不再满足于悄无声息的暗杀,而是动用了更诡异、更激烈的手段?甚至其势力范围,远超他的想象,已然触及这维系帝国生命的漕运之河?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即将被卷入更深、更黑暗的谜团之中。
而第一步,就是要去亲眼看一看,那传说中的“鬼域”——老鹳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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