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苏晚秋是被冻醒的。土炕的干草挡不住晋北春夜的寒气,她摸了摸贴身处的桃木梳,指尖刚触到梳背的花纹,就想起昨天傍晚阳坡地那片打蔫的糜子苗 —— 夜里准是下了霜冻。
她没顾上穿好单衣,裹着补丁棉袄就往灶房跑。灶膛里的火星早就灭了,她摸了摸水缸,水面结了层薄冰,只能掰块冰碴子含在嘴里,勉强润了润干裂的喉咙。刚要出门,就见苏小石头抱着半捆干秸秆站在灶房门口,小脸上沾着黄土,眼睛却亮得很:“三姐,我听你说糜子苗怕冻,早起就去后山捡了些秸秆,能盖苗不?”
晚秋心里一热,伸手擦了擦弟弟脸上的土:“能,石头真机灵。咱先去叫张婶他们,晚了苗就冻坏了。”
两人踩着霜花往村东头走,路过李大夫家时,窗纸刚透白。李大夫的闺女李小丫趴在窗台上,看见他们就小声喊:“晚秋姐,我爹说夜里下霜了,让我给你送这个。” 她从窗缝里递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包炒面,“我爹说你护苗要力气,让你掺在野菜粥里吃。”
晚秋攥着布包,鼻子发酸。1960 年的雁归村,一口炒面比金子还金贵,李大夫却总想着帮她 —— 上次她用灵泉水帮丫丫治好了冻伤,这人情,她记在心里。
等赶到阳坡地时,天边刚泛出鱼肚白。二十多亩糜子苗蔫头耷脑的,叶子边缘冻得发褐,像被人踩过一样。张婶蹲在地里,心疼得直抹眼泪:“这可咋整?公社就等着这糜子收了填粮缸,冻坏了咱都得饿肚子!” 几个村民也围过来,有的唉声叹气,有的蹲在地上揪着衣角,没人敢先动手 —— 去年有人私自给苗盖秸秆,被张富贵说成 “破坏集体作物”,扣了半个月工分。
晚秋没犹豫,扛起怀里的秸秆就往地里走:“婶子,先盖苗要紧!冻坏了才真没活路,张副主任那边,我去说!” 她蹲下身,把秸秆撕成细条,小心翼翼地铺在糜子苗根部,既能挡风,又能保住地里的热气。
村民们见她带头,也壮着胆子动起手来。陆承泽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布兜,里面装着他从知青点拿来的旧麻袋,“把麻袋撕成条,盖在秸秆上,防霜更管用。” 他蹲在晚秋身边,手指灵巧地撕着麻袋,“我查过农书,糜子苗刚出土时,最低只能耐两度的低温,昨晚的霜怕是到零下了。”
晚秋心里一动 —— 陆承泽的农书,说不定能帮她圆了灵泉的谎。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摸出桃木梳,指尖沾了点灵泉水,混在带来的水桶里,“陆知青,我听我奶奶说,用温水浇苗能缓过来,咱试试?” 她舀起水,顺着秸秆缝浇在苗根上,灵泉水稀释后无色无味,谁也看不出异样。
太阳爬上山坡时,二十多亩糜子苗总算都盖好了秸秆。晚秋直起身,腰都快僵了,刚想歇口气,就听见远处传来驴车的铃铛声 —— 是张富贵来了。
“你们这是干啥?!” 张富贵跳下车,三角眼瞪得溜圆,手里的鞭子指着地里的秸秆,“公社规定,集体作物不准私自翻动,你们是不是想偷苗?” 他身后跟着两个公社社员,手里拿着工分簿,一看就是来查工分的。
张婶吓得往晚秋身后躲了躲。晚秋往前走了一步,把冻得发红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张副主任,昨晚下霜,苗都冻蔫了,我们盖秸秆是为了护苗,不是偷东西。”
“护苗?我看是借口!” 张富贵一脚踹开地上的秸秆,看见下面的糜子苗,脸色更难看了,“这苗怎么看着比别的地精神?你们是不是偷偷浇了好水?” 他早就听说苏晚秋的地出苗率高,心里憋着气,想找个由头扣她的工分。
陆承泽站到晚秋身边,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张副主任,我昨晚记录了温度,最低到零下一度,盖秸秆是合理的防寒措施,农书上都有记载。至于苗长得精神,是因为晚秋提前用温水浸过种,这也是老辈传的法子,不算违规。” 他把本子递过去,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温度和浸种的方法,其实是刚才跟晚秋商量着写的。
张富贵翻了翻本子,找不到茬,就把火气撒在工分上:“就算护苗合理,也不能私自行动!今天参与护苗的,每人扣半个工分,算是给你们个教训!”
“凭啥扣工分?” 晚秋急了,半个工分在 1960 年能换两斤玉米芯粉,是一家人两天的口粮,“我们早起就来护苗,没偷懒,凭啥扣?”
“就凭我是公社副主任!” 张富贵把工分簿往社员手里一塞,“记上!苏晚秋带头违规,多扣一个工分!”
村民们都不敢说话,谁也不想得罪张富贵。晚秋攥紧了拳头,刚想再争辩,就听见李大夫的声音:“张副主任,我能作证,是我让他们护苗的。” 李大夫背着药箱走过来,脸色很严肃,“要是苗冻坏了,公社追究下来,你这个副主任也脱不了干系吧?”
张富贵愣了一下,他知道李大夫跟公社书记有点交情,不敢硬顶。他哼了一声,把鞭子一甩:“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私自行动,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悻悻地坐上驴车走了。
看着驴车走远,村民们都松了口气。张婶拉着晚秋的手:“晚秋,多亏了你,不然咱们的工分就没了。” 晚秋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 张富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陆承泽把剩下的麻袋递给晚秋:“下次再有这事,提前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他看了看晚秋冻得发紫的嘴唇,从兜里摸出颗糖,“这个你拿着,含着能暖和点。” 是颗水果糖,糖纸都皱了,在 1960 年是稀罕物。
晚秋接过糖,攥在手里,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向阳坡地,秸秆下的糜子苗正迎着太阳慢慢舒展叶子,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她知道,只要有灵泉在,有身边这些帮她的人,就算再难,她也能带着大家熬过这个饥荒年。
回到家时,苏老太正在灶房煮野菜粥,看见晚秋回来,没像往常那样骂她,反而往粥里多放了把玉米芯粉:“今天护苗累了,多吃点。” 晚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 也许,这个家,也在慢慢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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