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月无光。红府沉浸在睡梦之中,唯有巡夜人的灯笼在廊庑间留下短暂的光痕。
慕砚青静立于窗前,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庭院中在夜风中摇曳的竹影。阿忆在他脑海中叽叽喳喳地分析着今日二月红唱腔的微妙变化,以及霍家近来一些看似寻常的产业调动。
然而,慕砚青的心神却并不在此。
与阿忆的绑定,那张与季鲸落酷似的面容所带来的持续情感冲击,以及内心深处因过往遗憾而泛起的波澜,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纷扰”。他需要绝对的安静,需要重新审视自身的力量核心,需要理清与这个突然出现的、充满疑点的系统之间的关系。红府并非合适的场所,这里的目光太多,牵绊众生。
是时候离开了。
他并未告知任何人,包括对他日益依赖的二月红,以及对他礼遇有加的红父。凡尘聚散,于他而言,本就如云卷云舒。
意念微动,他周身空间开始泛起肉眼难以察觉的涟漪,极致的寒意收敛于一点,身形逐渐变得虚幻。在彻底消失前,他看了一眼二月红院落的方向,那孩子近日钻研一段古谱,直至深夜方歇,此刻应已沉睡。
下一刻,风雪裹挟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红府的院落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同一瞬间,远在长白山深处,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张家古楼最深处,一层无形的、极其强大的禁制悄然布下。密室内,慕砚青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凝聚,他盘膝坐于万年玄冰打造的莲台之上,双眸闭合,气息与整个张家古楼的龙脉寒气融为一体。
张起灵——现任张家族长,几乎在禁制落下的瞬间便有所感应。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密室之外,黑色的眼眸沉静如古井,望着那扇紧闭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石门。
“慕先生。”他低沉开口。
“十年。”慕砚青清冷的声音透过石门,直接传入张起灵,以及几位同样被惊动的张家族老意识中,“闭关期间,不见外客。我在此处的消息,不得外泄分毫。”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这片土地古老的契约力量产生共鸣。
张起灵沉默颔首,身形隐入阴影。几位族老交换了眼神,最终皆躬身应是。张家与这位存在渊源极深,他的意志,便是最高指令。十年之期,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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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府的清晨,依旧如常。
直到日上三竿,负责打扫庭院的仆役才隐隐觉得,那位慕先生居住的院落,似乎过于安静了,连平日里那若有若无的寒意都消散了。不安之下,他禀报了管事,管事又匆匆去寻了二月红。
二月红彼时正在吊嗓,听闻消息,手中玉骨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断了一根扇骨。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几乎是踉跄着冲向了那座清幽院落。
院门虚掩,推门而入,屋内陈设依旧,书卷整齐,茶盏冰凉,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但空气中,已再无那独特的冰雪气息。
二月红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慕砚青周身散发的寒意更刺骨。他疯了一般在院落内外寻找,呼唤,回应他的只有空寂的回响和摇曳的竹声。
师傅……走了。
不告而别。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响了整个红府。红父闻讯赶来,看着儿子失魂落魄、面色惨白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红官,慕先生乃世外高人,来去自如,非我等可以揣度。你……莫要太过伤怀。”
二月红缓缓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双平日里流转着戏曲风情、温柔含笑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吓人。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扯出一个极其艰难、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
“父亲……说的是。”他的声音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师傅他……自有他的道理。是孩儿……僭越了。”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浪潮。
接下来的几天,他在人前,甚至在红父面前,表现得异常“懂事”。他依旧按时练功,钻研戏曲,与人交谈时虽偶有黯然,但也只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失落与思念,符合一个失去敬爱师傅的少年应有的反应。不过几日,他便似乎“振作”起来,恢复了往日那般温柔和煦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仿佛沉淀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更添几分令人怜惜的气质。
红父见他如此,心下稍安,只道儿子天性坚韧,已渐渐接受现实。
无人知晓,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分,二月红独自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脑海中反复回放的,是慕砚青冰雪般的侧颜,是他离去前那片空寂的院落。一种被抛弃、被遗忘的恐慌与怨怼,如同毒藤,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师傅,您怎能……如此狠心?
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既然收我为徒,为何不留下一言半语?
您将我置于何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成型,并且迅速扎根,蔓延。
他需要留下点什么。不,他需要创造一个,只属于他和师傅的,绝对隐秘的,谁也无法夺走的……空间。
一个能将师傅的“存在”,牢牢锁住的牢笼。
也是他,囚禁自己疯狂思念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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