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鲸落起得比平时稍晚一些。昨晚思绪纷杂，睡得并不算沉，但精神却比前几天要好。他洗漱完毕走出卧室，发现慕砚青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
“哥，早。”季鲸落打招呼。
慕砚青抬眸看了他一眼，放下平板：“吃早餐，然后出发。”
早餐依旧是营养搭配均衡的餐点。季鲸落安静地吃着，心里对哥哥要带他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是去公司？还是去某个私人俱乐部？或者是……他不敢往更深处想。
吃完早餐，两人下楼，一辆低调但性能卓越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楼下，陈景明亲自担任司机。
车子驶离市区，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稀疏，绿意增多。季鲸落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不是去慕氏集团总部的方向，也不是去他已知的慕砚青任何一处产业。
大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车子在一处环境清幽、看起来像是高级艺术园区的地方停了下来。园区内绿树成荫，有几栋设计感极强的独立建筑散落其间，气氛安静而富有格调。
慕砚青率先下车，季鲸落紧随其后。陈景明没有跟来，留在车上等候。
慕砚青带着他走向其中一栋乳白色的三层小楼，门口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识。推开门，内部是极简的 loft 风格，挑高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充沛。里面摆放着一些画架、雕塑半成品、摄影器材以及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艺术工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
一个穿着宽松麻质衬衫、头发微卷、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笑着对慕砚青点头：“慕先生，您来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季鲸落身上，带着温和的审视。
“这位是林栖老师，国内知名的艺术家，也是这家私人工作室的主人。”慕砚青向季鲸落介绍，然后对林栖说，“林老师，这就是我弟弟，季鲸落。”
季鲸落有些局促地向林栖问好。他完全不明白哥哥带他来见一个艺术家是什么意思。
林栖笑了笑，态度很随和：“不必拘谨，鲸落。慕先生跟我大致提过一些你的情况。听说你小时候对绘画很有兴趣，也很有天赋？”
季鲸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慕砚青。他小时候确实喜欢涂涂画画，但那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了，远到他以为自己早就遗忘，没想到哥哥竟然还记得？而且，他跟这位林老师说了自己的“情况”？说了多少？
慕砚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淡淡道：“我只告诉林老师，你最近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调整状态。林老师这里环境不错，也愿意收学生。”
林栖接过话头，语气诚恳：“我这里不算正规的美术学校，更像是一个交流和创作的平台。有一些有潜力的年轻人在这里学习、创作。氛围比较自由，没有太多条条框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随时过来，看看，玩玩，甚至可以尝试一些不同的艺术形式，绘画、雕塑、摄影都可以。就当是……换个环境，散散心。”
季鲸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哥哥没有带他去公司，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实质性的工作，而是……带他来到了一个艺术工作室？让他重拾童年那点微不足道的爱好？
他环顾着这个充满艺术气息和阳光的空间，这里没有商界的勾心斗角，没有家族的压力，没有过往的阴霾，只有宁静和创造的氛围。这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不同，却精准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遗忘、被尘封的角落。
他曾经也热爱过用色彩和线条表达无法言说的情绪，只是在后来的堕落和自我放逐中，将这一切都摒弃了，认为那不过是无用的、软弱的东西。
“我……我可以试试吗？”季鲸落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渴望。
“当然。”林栖笑着指了指里面，“今天刚好有几个学生在画素描，你要不要先去旁边看看？或者，我带你参观一下？”
季鲸落看向慕砚青，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慕砚青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季鲸落跟着林栖向工作室里面走去，脚步有些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他路过一个画室，看到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安静地对着静物模特画画，神情专注而平和。那种氛围感染了他。
慕砚青站在原处，看着季鲸落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眼神深邃。他了解季鲸落，强制性地将他纳入自己的商业体系，或者给他安排循规蹈矩的工作，或许并不是最适合他的出路。这个孩子内心敏感，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宣泄情感、安放灵魂的出口。艺术或许是一条途径，能帮助他重建内心的秩序，找到自我的价值，而不是永远活在“慕砚青弟弟”的阴影和过去的创伤里。
他并不指望季鲸落能成为多么杰出的艺术家，他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在一个相对干净、受控的环境里，慢慢地疗愈，慢慢地寻找方向。这比他派十个保镖跟在身边，更能从根本上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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