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雁子的指尖刚触到那半本酒谱的扉页,小周的呼吸声就扑到她后颈:雁子姐你看!
这拨片是阿哲去年直播时摔断的,我在老酒馆门槛缝里捡的——
的一声,纸箱盖被风掀得翘起,一张泛黄的便签从酒谱里滑出来。
她弯腰去捡,发梢扫过纸箱边缘的毛刺,痒得鼻尖发酸。
便签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李咖啡的字总带着潦草的连笔,像被酒渍泡开的墨:给总记着别人的样子,我的故事,等你来翻。
社区张主任说明天要定记忆展的展品清单。小周蹲下来帮她理纸箱,指节蹭过那把褪色的吉他拨片,我刚才去老酒馆借展,李哥不在,马姨塞给我这个摇酒壶。
她说壶底有刻字,让务必给你看。
摇酒壶被小周捧在掌心,铜质表面泛着温润的包浆。
孟雁子接过时,指腹碰到壶身一道浅浅的凹痕——像极了去年暴雨夜,李咖啡在终南山护林站用它敲开冻住的门闩时留下的印记。
翻转壶底,一行小字让她指尖发颤:1987.雁字回时。
1987年是李奶奶开老酒馆的年份吧?小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扒拉着手机备忘录,我查了《红楼梦》,雁字回时是李清照的词,您名字原来出自这儿啊?
孟雁子喉咙发紧。
她记得母亲在病床上教她写名字时说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却从未想过,李咖啡会把这八个字刻进他奶奶的摇酒壶里。
展品登记表在她膝头窸窣作响,她提笔将捐赠者:李咖啡划掉,改成,又在备注栏添了句请勿清洗,保留指纹——那是她第一次允许自己,不把所有细节都记成精确的坐标。
深夜的社区活动室飘着霉味。
李咖啡蹲在窗台下,用半片银行卡挑后窗的插销。
三个月前帮社区修电路时,他故意没把插销扣紧,当时雁子还念叨这得找师傅修,现在倒成了他的通道。
摇酒壶在玻璃展柜里泛着微光。
他摸出预先写好的微型配方纸,指甲盖大小的纸片上,钢笔字细得像蛛丝:‘狐火’复刻版——烈酒为胆,姜辣为心,火光为引,缺一不可。指尖碰到壶身时,他想起终南山那夜,雁子举着松枝火把,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她说山不认路,人心认,他却忙着调一杯能让她暖起来的酒。
一声,插销松动的瞬间,他突然顿住。
窗台上有半块没吃完的糖糕,芝麻粒撒了一地——是雁子最爱的那家老字号,离社区足有三站地。
他盯着糖糕上凝结的糖霜,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把纸条贴进壶内。
第二天清晨,孟雁子擦展柜时,金属镊子夹起摇酒壶的动作突然顿住。
阳光穿过玻璃,照出壶内壁极小的纸片。
她凑近,睫毛扫过玻璃,看清那行字的刹那,终南山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松枝在火盆里噼啪作响,小满抱着湿透的登山包发抖,李咖啡的手被冻得通红,却仍举着摇酒壶说再等五分钟,这杯一定暖。
她翻出马克笔,在展品说明卡上添了行字:此物有故事,待主认领。写完后盯着两个字,笔尖在字上戳出个小坑——她记起李咖啡总说酒是客人的,故事是自己的,现在倒好,连故事都要等人认领了。
阿哲的新歌试听会在回民街茶摊举行。
马姨端着酸梅汤过来时,铜壶嘴正对着孟雁子的碗,却迟迟没倒。这副歌写的不是你吗?马姨的手搭在她手背,指腹上沾着炸油糕的香气,她喝白水也像品酒,因她早尝尽所有滋味
孟雁子的碗沿磕在桌角,酸梅汤溅在袖口。
她记得李咖啡曾皱着眉说:别人喝我的酒,一口就哭或笑,你倒好,像喝白水。原来他早把她的沉默听成了苦涩,原来那句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心疼。
当晚十一点,她翻出手机录音。
那条打给公用电话的语音被她存了三个月,此刻按下播放键,熟悉的电流声里,她听见自己说:我记住了你的声音,也记住了你没说的话。
这次,换我等你。背景音里有摇酒壶的脆响,还有她当时没注意到的——尾音的颤抖,像片被风吹皱的湖。
展览预演日,李咖啡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站在调酒吧台后。
马姨说他是技术顾问时,他冲雁子挑眉,像在说看,我没逃。
老陈叔的。他将陈年威士忌注入杯底,撒了把烤香的核桃仁,您和老伴儿养了三十年鸽子,这核桃是您家鸽舍那棵树结的。
小满的。荔枝伏特加撞进薄荷叶堆里,您手术那天,护林站外的薄荷被踩倒了,现在又长出来一丛。
轮到孟雁子时,他递来一杯清水。
她的情绪,我的酒调不出来。李咖啡的声音很轻,却让全场静了下来,但这杯水,是终南山护林站接的雨水,我存了一年。
杯壁的水珠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像极了那夜护林站外的雾气。
她抿了一口,舌尖泛起咸涩——是她落进去的一滴泪,不知何时混进了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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