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红绸从月门一路铺到正厅,廊下挂满了囍字灯笼,风一吹,便晃出暖融融的光晕。下人们往来穿梭,脚步轻快,嘴里念叨着“世子爷和林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空气里都飘着蜜似的甜。
萧玦坐在书房里,指尖捻着一枚刚刻好的玉佩。玉质温润,雕的是并蒂莲,本是要送给林婉柔的新婚贺礼,可此刻看着那缠绕的莲茎,心里却像堵了团湿棉絮,闷得发慌。
婚期定在三日后,府里越热闹,他就越觉得烦躁。案头堆着待批的帖子,红底金字,写满了恭贺的话语,可他看了半日,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前总晃起落雁在镇上的模样——粗布裙褂,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颊清瘦得能看见下颌骨,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冰,没有半分往日的羞怯,只余一片死寂。
“各不相干,永不相见。”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子,一下下凿在他心上。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想把那画面驱散,可越是用力,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片段就越清晰——
寒夜里,她捧着温热的姜汤在书房外等他,鼻尖冻得通红,见他出来,忙把汤碗递过来,小声说“世子爷趁热喝,驱寒”;雪天里,她蹲在廊下为他擦靴,手指冻得发紫,却笑着说“这靴底沾了泥,不擦干净会滑”;他伏案读书时,她总在窗外的梅树下静静坐着,手里拿着针线,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里的暖意能融了枝头的雪。
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柔,如今想来,竟成了刺进骨缝的疼。
“表哥,在想什么呢?”林婉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惯常的娇柔。她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鬓边簪着他送的珍珠钗,笑盈盈地走进来,“母亲让我来问问,明日宴请的名单,你可有要添的?”
萧玦抬眼看向她,不知怎的,竟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刺眼。近几日,她总是这样,说话时眼神游移,待他也少了从前的亲昵,昨夜他随口提了句“落雁的绣活倒是不错”,她手里的茶盏就晃了一下,烫了手指也没察觉。
“不必添了。”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都按母亲的意思办。”
林婉柔似乎松了口气,走上前想为他研墨,手刚碰到砚台,就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脸色白了白,强笑道:“那我去看看嫁衣的领口,昨日试穿时,总觉得有些紧。”说罢,便匆匆退了出去,连鬓边滑落的珍珠钗都忘了捡。
萧玦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他起身想去捡那支钗,却不小心碰倒了书架旁的旧木箱。箱子“哐当”一声翻倒,里面的杂物散落一地——几本旧书,半块砚台,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
他弯腰去拾,手指触到布包时顿了顿。那布包用粗麻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不像是府里下人的手艺。他解开绳结,里面竟是一方叠得整齐的兰草帕子,边角绣着的“玦”字刺得他眼睛生疼——正是当年引发风波的那方帕子!
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手指颤抖着将帕子掀开,下面竟压着一小束丝线,靛蓝色的,与那“玦”字的颜色分毫不差。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布包底层还有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林婉柔贴身丫鬟春桃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小姐,字已绣好,用的是您给的丝线,趁沈姑娘去洗衣时偷偷缝的,没人看见。”
“轰”的一声,萧玦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他想起那日林婉柔“不小心”将帕子掉在地上,想起她红着眼圈说“妹妹别介意”,想起落雁被他呵斥时,那双眼含泪光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委屈。
原来从那时起,就是一场骗局。
他像疯了一样翻找着散落在地的杂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忽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玉——是半块断裂的玉佩,边缘还沾着些泥土,正是落雁母亲留下的那半块!他记得自己当初狠狠将它摔在地上,如今竟被人捡了回来,藏在这旧箱里。
是谁藏的?是落雁吗?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疯长。他猛地想起那碗让落雁疼得打滚的汤药,想起林婉柔当时“惊慌失措”的模样;想起夜明珠失窃时,她“恰好”带着下人找到落雁的床底;想起每次落雁被他责罚后,她总会偷偷抹泪,说“妹妹真可怜”……
那些看似无意的巧合,此刻串联起来,竟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落雁死死缠在里面,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网收紧的帮凶。
“春桃……春桃在哪里?”他嘶吼着冲出书房,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下人们被他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道:“春桃姑娘……上个月就被林小姐打发回乡下了啊。”
萧玦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廊下的柱子。他想起林婉柔前几日说“春桃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金镯子”,当时他只当是家奴犯上,并未深究。如今想来,哪里是偷镯子,分明是杀人灭口!
他翻身上马,连外袍都忘了穿,一路疾驰出府。春桃的家在城南的贫民窟,他踹开那扇破败的木门时,春桃的母亲正抱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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