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檐下的冰棱,看着慢,却在不知不觉中消融成水,渗进泥土里,没了踪迹。胡子尧走后的第五天,长安城落了场薄霜,院角的那丛秋菊被打蔫了,瓣尖泛着白,像余婉儿眼下淡淡的青影。
她依旧每日里按部就班地忙碌。清晨天不亮就起身,去佛堂替胡子尧点上一炷平安香,烟雾缭绕中,她对着观音像轻声许愿,指尖划过微凉的瓷像,一遍遍默念“平安归来”。然后去给公婆请安,伺候胡老爷喝早茶,听他念叨些生意上的琐事——那些本该是胡子尧听的,如今却落在她肩上。
给胡子玉送汤药时,她总是让丫鬟欣儿陪着。那扇虚掩的房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每次推开,都让她脊背发紧。胡子玉的咳嗽似乎轻了些,不再整日赖在榻上,有时会坐在窗边看书,见她进来,便放下书卷,眼神黏在她身上,像蜂蜜一样黏稠,甩不开。
“嫂子,今日的药比往日苦些。”他接过药碗,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
“许是药材换了新的,苦口良药。”余婉儿垂着眼,声音平淡,尽量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局促。她记得前日他又说些疯话,说等胡子尧回来,便求哥哥允了他们,气得她将药碗重重搁在桌上,药汁溅出些,他却不恼,只盯着她发红的耳根笑。
欣儿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插话:“二少爷快喝吧,凉了就更苦了。少夫人还得去给老太爷准备早饭呢。”
胡子玉瞥了欣儿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没再说什么,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漫开,他却咂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看得余婉儿胃里一阵翻涌。
离开时,她几乎是快步走出房门,到了院子里才敢大口喘气。晨霜未散,空气里带着凛冽的寒意,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那是去年胡子尧给她买的,湖蓝色的料子,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暖和得很。那时他笑着说:“婉儿,等天再冷些,我带你去城外的温泉庄子,那里的梅花开得最好。”
如今温泉庄子的梅花该快开了,他却不在身边。
章氏这些日子对她格外“热络”。往日里多是吩咐她做事,如今却时常唤她去房里说话,有时是给她些新做的点心,有时是拉着她的手问些家常,那笑容堆在脸上,却总让余婉儿觉得不自在,像蒙着一层薄冰,底下藏着什么,看不真切。
这日午后,章氏又遣人来叫她,说是新得了些上好的血燕,让厨房炖了,特意给她补身子。余婉儿心里咯噔一下,握着绣绷的手顿了顿,针尖刺破了指尖,渗出一点血珠,染红了素白的绢布。
“少夫人,怎么了?”欣儿连忙拿来帕子替她按住伤口。
“没事。”余婉儿摇摇头,将那点血珠蹭掉,看着绢布上那朵刚绣了一半的梅花,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欣儿,你说……娘今日怎么突然想起给我炖燕窝了?”
欣儿也皱起眉:“老夫人这几日是有些奇怪,前天给您送的那盒酥饼,奴婢尝了一块,觉得味道怪怪的,有点发苦。”
余婉儿的心沉了沉。她想起胡子尧临走前的叮嘱,“家里人多,凡事多留心”,当时只当是他多虑,如今想来,那话语里的深意,她竟没听懂。
她跟着来人走到章氏的院子,廊下的鹦鹉见了她,扑腾着翅膀叫:“少夫人,少夫人。”声音清脆,却让她更添了几分不安。
章氏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见她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婉儿来了,快坐。”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白瓷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燕窝,上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油花,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娘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余婉儿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碗燕窝上,喉咙有些发紧。
“是啊,”章氏放下佛珠,端起碗递到她面前,“你如今怀着身孕,正是需要补的时候。这血燕是西域来的贡品,我托人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快趁热喝了。”
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不算烫,却让余婉儿觉得像被火灼着。她抬起头,撞进章氏的眼睛里。婆婆的眼神很“真诚”,甚至带着几分期待,可那期待背后,却藏着一种让她心惊的急切,像催着她饮下什么不该喝的东西。
“多谢娘惦记,”余婉儿接过碗,却没动,指尖微微发颤,“只是我早上喝了不少粥,现在实在喝不下,不如留着晚上再喝?”
章氏脸上的笑淡了些,语气却依旧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傻孩子,燕窝这东西,就得趁热喝才补。凉了腥气重,倒浪费了好东西。听话,啊?”她的手指在碗沿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催促。
余婉儿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想起那日胡子玉说的“贾似道的女儿”,想起婆婆方才那瞬间的眼神,想起欣儿说的发苦的酥饼……那些零碎的念头在脑海里冲撞,让她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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