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那封残信摊在案上,火光下“师尊”二字的墨迹干涩发乌,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的枯叶。他盯着看了许久,忽然伸手将信翻了个面,背面竟有一道极细的折痕,顺着折痕拉开,露出半枚暗红色的印泥痕迹——不是官印,也不是私章,倒像是某种符箓用的朱砂压印。
他没叫人,也没动。
只是把信重新折好,放进一只空陶罐里,又从袖中取出李家账本的抄录副本,翻开到“赈灾出粮”那一页,两相对照。账上写着“四十七石米,流民安置”,可流民区的名册里,同期只进了三十九石。多出的八石,去向不明。
他抬手敲了三下桌面。
赵云立刻出现在帐门口,连脚步声都没有。
“李家庄园,还是那样子?”陆昭问。
“围而不入。”赵云答,“他们今早运了一车炭进去,说是冬日取暖。可炭堆底下,压着几口麻袋,看着不像烧的。”
“哦?”陆昭笑了笑,“炭底下藏米,倒是省事——不用另挖地窖了。”
赵云没笑,只道:“要不要搜?”
“搜?”陆昭摇头,“搜出来是米,他们说是备荒;搜出来是兵械,他们说是防贼。咱们现在要的,不是一车米,也不是一口袋刀,是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干。”
赵云一怔,随即退下。
帐内重归寂静。
陆昭起身,从角落搬出一只旧木箱,打开后取出三样东西:一块烧焦的木板,上面写着“代天行罚”;一小片残纸,刷过碱水后显出“太平清领”半字;还有一小包灰末,是郭嘉昨夜从木板上刮下来的。
他把灰末倒在掌心,凑近鼻端一嗅——淡淡的麝香,混着劣质松烟墨的味道。
“宫里的香,乡下的墨。”他自言自语,“倒是一对好搭档。”
话音刚落,帐帘一掀,郭嘉晃了进来,手里拎着半坛酒,脸上泛着红光,像是刚从哪家酒肆里抢来的。
“听说你这儿藏了点好东西?”他一屁股坐下,把酒坛往案上一蹾,“让我也闻闻,是不是张让那老阉狗熏的那款‘安神香’?”
陆昭没理他,只把那包灰末推过去。
郭嘉捏了一撮,搓了搓,又凑近闻了闻,忽然咧嘴一笑:“老牌子,陈三年,宫里采办司的特供。张让那家伙,宁可不吃荤,也不换香。”
“他还在用?”
“何止在用。”郭嘉灌了口酒,“上个月我听说,他给十常侍每人送了一盒,说是‘同心香’,烧了就能‘心有灵犀’——我看是烧了能一块儿下地狱。”
陆昭没笑。
郭嘉收了嬉色,盯着那三样东西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查这些,是想抓人?”
“不是。”
“想立威?”
“也不是。”
郭嘉眯起眼:“那你图什么?”
陆昭没答,起身从箱底翻出一只空碗,盛了半碗清水,又从笔筒里拔出一支秃笔,蘸了墨,在碗里轻轻滴了一滴。
墨散开,像一缕黑烟,缓缓染遍整碗水。
“今天一滴。”他声音很平,“明天一勺,后天一坛。等百姓喝的水全是黑的,才明白源头被谁攥着。”
郭嘉盯着那碗,没说话。
陆昭又取第二只碗,直接从外头提了半桶浑水倒进去,泥沙沉底,清水浮上。
“官仓若能滤浊,私仓若不能囤黑。”他道,“谁还敢拿一石米换一道符?”
郭嘉愣了片刻,忽然大笑,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酒坛跳了三跳:“好!好一个‘清浊自辨’!可你真以为,换个碗就能换天下?”
“我不换碗。”陆昭看着他,“我换规矩。”
郭嘉笑声戛然而止。
“你打得了李家,打不了袁绍。”他缓缓道,“你砍得了一个账房,砍不尽四世三公的门生故吏。你今日破一垄,明日又有新垄起——你以为你是治水,其实你是在扫雪,扫完一场,再来一场。”
陆昭沉默。
良久,他从箱底抽出一卷旧竹简,展开,上书八个字:“民无粮则乱,官无信则亡。”
“这是我爹在狱中写的。”他声音低了些,“他没等到出狱那天。”
郭嘉不笑了。
“你说得对。”陆昭抬头,“我打不了四世三公,我也砍不尽天下私仓。可我能立一个规矩——让以后的官仓,不靠士族代征;让以后的农技,不被长老垄断;让以后的仕途,不靠门第荐引。”
郭嘉眯起眼:“你要动三根柱子?”
“三根。”陆昭点头,“粮垄、学垄、权垄。破此三垄,才能让百姓信的不是符,不是神,不是某一家的恩赏,而是这规矩本身。”
郭嘉盯着他,忽然摇头:“你疯了。”
“可能吧。”陆昭笑了笑,“可我若不疯,谁来疯这一回?”
郭嘉沉默片刻,忽然把酒坛往地上一蹾,酒液溅出,顺着案脚流到地上。
“好。”他咧嘴,“那你得先破账。”
“嗯?”
“垄断的根,不在田里,不在庙里,”郭嘉竖起一根手指,“在账上。米从哪来,到哪去,谁记的,谁改的——这才是命脉。你若不破账,破再多田,立再多仓,最后还是被人绕到背后,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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