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仿佛能撼动灵魂的深沉吼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两人的心海中掀起惊涛骇浪。后半夜，程然和孟婷几乎未曾合眼，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内壁，篝火被刻意维持在不引人注目却又足够提供光和热的状态，耳朵捕捉着外面黑暗中的每一丝异响。
丛林似乎也因为这声吼叫而陷入了某种短暂的沉寂，随后是更加躁动不安的骚动，各种细微的奔跑声、振翅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躲避着什么。这种无形的压力，远比直接面对一头剑齿虎更令人窒息。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令人心悸的存在似乎并未靠近他们的营地，两人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但眼底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它……走了吗？”孟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不确定，但白天相对安全些。”程然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目光投向那座已经冷却的陶窑。灰烬和残炭覆盖其上，看不出里面的情形。成败与否，直接关系到他们接下来的生存质量。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根长木棍小心地拨开表层的灰烬。孟婷也拄着木棍走近，屏息凝神。
随着灰烬被逐渐清理，窑坑内部的情形显露出来。几个陶坯静静地立在原地，颜色从之前的土黄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褐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烟炱。
程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地用木棍轻轻敲击其中一个陶碗的边缘。
“叮——”
一声清脆、带着轻微回响的声音响起，并非沉闷的碎裂声！
成功了！
程然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他顾不上烫手，徒手（其实已经不算太烫）将那个陶碗取了出来。碗体坚实，触手温润，虽然造型粗糙，表面有不少气泡和斑驳的痕迹，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能够盛水、能够经受火焰考验的真正陶器！
接着，他将其他的陶罐、陶杯也一一取出。大部分都烧制成功，只有一个陶罐因为受热不均，侧壁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纹，算是次品，但依旧能用作储物。
“我们成功了！”孟婷也忍不住欢呼出声，拿起一个陶杯，反复摩挲着那粗糙却坚实的触感，仿佛捧着绝世珍宝。有了这些容器，他们可以储存足够的清水，可以烧开水杀菌，可以烹煮食物，生活质量将发生质的飞跃！
程然立刻用那个完好的陶罐去溪边打来了满满一罐清水——这一次，他更加警惕，确认绝对安全后才行动。将水罐架在重新燃起的篝火上，看着罐底渐渐被火舌舔舐，水面开始冒出细微的气泡，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有了陶器，我们可以尝试煮那些芋头和野菜了。”孟婷看着沸腾的水罐，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她将昨天挖到的史前芋头小心地削去外皮，切成小块，又洗净了一些酸模草和马齿苋，一起放入翻滚的热水中。
很快，一股混合着淀粉甜香和植物清气的味道弥漫开来，取代了之前单一的烟火气。这对于连续几天只能靠野果和偶尔烤焦的肉食果腹的两人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
等待食物煮熟的空隙，程然没有闲着。他用那个有裂纹的陶罐从溪边运来更多的湿粘土，开始揉制新的陶坯。他计划制作更多、更大的储水罐，甚至尝试制作带盖子的炊具和用于发酵、存储的陶瓮。技术的突破，带来了无限的可能。
孟婷则小心地照看着篝火上的“锅”，同时继续在营地周围探索。她的腿伤基本无碍，行动更为自如。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株陌生的植物。
突然，她在距离营地约三十米外的一处向阳坡地上，停下了脚步。那里生长着一片形态奇特的草本植物，茎秆纤细，顶端结着穗状的小果序，虽然颗粒远比现代小麦细小稀疏，但那结构……
她心跳加速，几乎是扑了过去，小心地掐下一穗，用手指捻开外壳，露出里面细小的、略带淡黄色的籽粒。她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麦类植物特有的淀粉甜味弥漫开来。
“程然！程然！”她激动地跑回营地，甚至忘了腿上的些许不适，手中高高举着那穗植物，“你看！这……这很可能是野生的小麦！或者它的远古祖先！”
程然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粘土，接过那穗植物仔细查看。他虽然不懂植物分类，但那结穗的模样，确实与他认知中的谷物有几分相似。
“你确定？”
“特征非常像！虽然籽粒很小，产量肯定极低，但这意味着……这意味着我们有可能找到谷物的来源！”孟婷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如果能找到更多，甚至尝试收割和培育……”
主食！真正的主食曙光！
如果说陶器的成功是生存保障的基石，那么发现疑似野生小麦，则点亮了文明延续的火种！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燃起的、比篝火更炽热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充满希望的时刻，程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营地外侧、靠近丛林方向的某片灌木丛，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绝非风吹所致！
他瞬间警觉，将孟婷拉至身后，抓起了旁边的木矛，低喝道：“谁在那里？！”
灌木丛停止了晃动，一片死寂。
但程然锐利的目光，已经清晰地看到，在几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下，半掩着一个绝非兽类的模糊脚印痕迹，以及地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匆忙拖拽过、掩盖踪迹的痕迹。
有“人”在窥视他们。或者，是某种具备高等智慧的生物。
刚刚因陶器和谷物而升起的喜悦，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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