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着月色的冷,融着烛火的暖,冷与暖皆有,刚与柔兼之。
令窈凝望着他,心中恍然,此刻的玄烨,一半是与她耳鬓厮磨、体贴入微的夫君,另一半,则是执掌生杀、乾纲独断的帝王。
这四五年来的缱绻柔情,几乎让她忘了,枕边人亦是手握乾坤的一国之君,这天下任何人的生与死,荣与辱皆是他的一句话。
太子如是,索额图如是,她自己亦如是。
明明是盛夏时节,夜风都带着燥意,令窈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许是太子年纪还小,看见其他阿哥都有养母生母疼着,凡事就怕比较,难免会多想。但太子比较是太子,又是主子爷亲手教养,自然是收敛了这些孩童天性,偶尔流露也是情理之中,要是真的主子爷也莫要怪罪,依我看不如让太子每日去太皇太后宫里用膳。”
她说着柔情似水的睨他一眼。
“我还不知道主子爷嘛,最是个严父,可孩子家,重压之下总得有个能喘口气说说体己话的地方。与后宫嫔妃往来过密确有不妥,但这祖孙天伦,旁人总不好说三道四。再说,主子爷您不也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导出来的,难道不还放心太皇太后教育孙子辈?”
后宫不得干政,这规矩虽未明晃晃刻在脑门上,却是玄烨心头最紧的一根弦。令窈深知其中利害,不敢直言索额图之事,只得将话头全然绕在太子身上,盼着能为那孩子转圜几分,也替自己在这暗流涌动中,求得几分安宁。
玄烨仰在藤枕上,抬眸看她,那双乌黑的眼眸里盛着清清淡淡的月色,和被月色照的如披素缟的令窈,那一身冰雪莹肤泛着迷离的光晕,恍似月色所化,连那既至的冷月都暗暗黄。黛眉微蹙,带着忐忑不安看着他。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做起来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别怕。我自然是信你的。若换了旁人,我或许会心生疑虑,但你不会。你若真有那份攀附钻营的心思,当初便不会执意让人在玉碟上记下小七身有残缺了。”
令窈伏在他的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手心里沁出黏腻的冷汗,握着纨扇的手握了放,放了又抓,时至今日方体会何为伴君如伴虎。
可巧孩子们洗完澡回来了,那童言稚语不消片刻便将这满棚的压抑冲散,令窈逗弄了一会儿元宵,借口要洗澡往屋内走来。
翠归正在内室挽着袖子试水温。
那水中加了茅香,薄荷熬煮,汇成极清冽的香气,让令窈那颗惊惧的心镇定几分。
褪了衣衫泡在热水里,浑身被那热流包裹,渐渐恢复暖意。
兰茵一边往水中撒着茉莉花,一边心有余悸道:
“幸亏当日没由着太子爷胡来,要不然索额图这么一告状主子就完了,肖想做太子的养母,这可是大不敬啊。”
令窈拿着帕子在身上一遍一遍擦着,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脸,只看见一双眼眸乌沉沉的,在水雾中显得格外幽深。
“与其庆幸当初的选择,不如想想是如何一字不差地传到前朝,落入索额图耳中的。”
正在给令窈搓洗后背的翠归顿时停下动作,和兰茵互看一眼。
“昭仁殿的人上次白果一事就已经清理过了,剩下的都是极信得过的人,那小厨房的婆子和宫女也都是梁谙达找来的,奴才和梅子一直盯着她们呢,没什么问题。”
翠归蹙眉冥思苦想。
兰茵已得了定论,幽幽道:
“还能有谁?那日太子爷来时,身边只跟着一个哈哈珠子德住。八成是那小子听见了,转头便递了话出去。”
所谓的哈哈珠子是给诸皇子挑选的伴读,负责日常的侍奉,顺治爷的时候就规定每位皇子十个伴读,皆选自满汉王公大臣子弟,出身极高。
太子爷身边的配置是满额的,但独独德住讨了他的欢心,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俨然视为心腹。
今日看来,心腹确实是心腹,只是并不是太子自己的心腹罢了。
令窈朝窗外瞥了一眼,对着兰茵摇摇头。
兰茵会意连忙住嘴不再提此事。
待令窈收拾停当,重回院中天棚时,只见小七正在纱帐里欢快地追扑着流萤,玄烨则抱着元宵,随着飞舞的萤火虫缓步走动,逗得小女儿咯咯笑个不停。
见令窈过来,玄烨亲自撩开纱帐迎她进来,俯身凑近她颈边轻嗅,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
“好香,是茉莉花的香气。”
令窈含笑点头:“用茉莉花汁兑的水,又添了些豆蔻,是不是有股甜香?”她眼波流转,轻声问道,“你是在这儿沐浴,还是去浴堂?”
玄烨嘴角噙着笑,一只手悄然揽上她的腰肢,缓缓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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