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保重。”
皇贵妃含泪缓缓起身,在他身后深深一拜。
二十多年的情与爱,今日终是山水不相逢。
她终是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殿内烛火将她孤寂的身影拉得细长,牢牢地钉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仿佛是她一生荣辱兴衰的无声注脚。
(3)
就在德妃风光无限、如日中天之时,小公主突然病重,起先是发热,随后是咳血,那小小的人儿本就先天不足,这般折腾更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饶是德妃再不喜女儿,可毕竟是她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诞下的骨肉,见她这般受苦焉能不痛心。
那番协理六宫,为帝王信任的喜悦转瞬便损兵折将般,大大打了折扣。
令窈毕竟已为人母,最是见不得小孩子受罪,着翠归将库房的药材捡些好的给德妃送去。
人还没出门,便见赵昌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头上的红缨帽子歪到一边,遮住了眼睛也顾不得扶正,将翠归的衣袖死死扯住,向令窈急道:
“主子!万万去不得啊!方才太医院急报,德主子的小公主得的怕是鼠疫!”
一言既出,院内诸人皆惊呆在原处,翠归率先反应过来,将手里的药材一丢,砰地一声关上龙光门,捂着砰砰直跳的心道:
“这可不得了,这可是绝户的病。”
前明末年,鼠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阖门皆殁,十室九空,那时候管这种病叫疙瘩病,也就是人身上突然长个小瘤子,数日便死,也谓之疙瘩瘟。
李自成攻到都城时见到便是这样一幅惨绝人寰之景,尸骸枕籍,便是连个叫花子都找不到,恍若鬼城一般。
大清自入关后,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满目疮痍,各种瘟疫交织而来,饱受折磨,历经苦难应对之策方已具完备,但一旦发生还是让人惊惧不已。
令窈横了翠归一眼,那锐利的目光带着深深的警告,刺得翠归一个激灵,顿时意识到自己那句“绝户”是何等冒失犯忌,讪讪的拍了拍嘴。
“奴才一时嘴快,说了浑话,求主子恕罪。”
令窈见她意识到错处,收回目光看向赵昌,蹙眉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鼠疫?”
赵昌抬袖擦了擦额头汗,扶正帽子,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医院也回说不清所以然,主子爷也纳闷,要想得鼠疫必定会接触到那大耗子,可小公主金尊玉贵,十几个伺候的人围着,便是有只耗子想近身,怕也早就被乱棍打死了,怎会……”
令窈沉吟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寒光,幽幽道:
“如此说来,莫非是人为?”
赵昌喉头一滚,哪里敢接这话茬,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含糊道: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御前当差的人,个个都练就了谨言慎行的本事,赵昌不是沁霜,与她亲厚,知无不言,赵昌自是深知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得烂在肚子里。
令窈会意,不再追问,只颔首道:
“有劳你特意跑这一趟。主子爷那边,可有什么示下?”
赵昌脸上立刻堆起恭敬的笑:
“主子您折煞奴才了。主子爷吩咐了,请您今日起就待在昭仁殿,暂且不要出门。七阿哥也留在殿中玩耍为宜。
昭仁殿一应伺候人等,无要事不得外出;若有非得出去的,便不许再回来。殿内一应用度,仍照旧例从乾清宫直接调拨,这些都是按御前的规矩供应,请主子放心。
至于乾清宫那边,主子爷说,他那里往来人多,虽已万分谨慎,但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故而请您这几日暂且先不要过去了。”
令窈神色凝重,颔首道:
“我知道了。劳烦你替我带句话给主子爷,请他务必保重龙体,事事当心。”
赵昌忙道:“主子放心,奴才等便是拼却性命,也定会护得主子爷周全。”
令窈勉强笑了笑,看着赵昌行礼告退,从乾清宫东暖阁小门离开,方长长叹口气。
时近八月末,秋意渐深,庭中那几株桂树已是金黄满枝,甜香浓郁,却拂不去宫墙内日渐弥漫的萧瑟。
德妃所出的小公主,终究没能熬过这个秋天。那个尚未序齿、来不及取名的小生命,来到人世仅两个多月,便匆匆夭折。
这场来得蹊跷的鼠疫,只带走了这襁褓中的婴孩。
伺候的乳母嬷嬷们虽也纷纷病倒,或许是仗着身子强健,又得太医竭力诊治,总算都捡回了性命。
德妃经此一击,大病一场,人瘦得脱了形,宽大的袍子空落落地挂在身上,更显形销骨立。
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会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喃喃自语:
“是她自个儿没这个福分,承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
侍立一旁的采苹听了,心中酸楚,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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