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布鼐脸上立刻堆叠起谄媚的笑意,对着沁霜连连作揖:
“哎呀哎呀,误会,全是误会。沁霜姑娘,下头人办事不力,一时没看清单子归属,给传岔了。惊扰了姑娘,万分抱歉。实在是忙中出错,人多眼杂的错漏。姑娘千万海涵,莫气坏了身子。”
他一边道歉,眼神却一直留意着被拖走的栓子方向。
远处的李婆子收回目光,对着身边的赵婆子翻了个白眼,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哼,老狐狸,这是在找替死鬼呢……”
言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包含着看透世情的无奈和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
沁霜看着被拖走的栓子那绝望的背影,满腔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
她当然明白这是塔布鼐的甩锅之举,那小太监多半是无辜的。
方才的委屈和无助在这一刻化为更多的复杂情绪。
沁霜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疲惫和强压下的冷静。
抬手用力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痕,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扯乱的衣襟,对着还在打躬作揖的塔布鼐福了福身:
“卫总领您言重了,方才也是我忙乱焦躁,一时火气太大,言语上头冲撞了您老,实在不该,也请您老海涵。”
“嗨!说哪里话!” 塔布鼐立刻大度地摆手打断,满脸堆笑,“都是给主子爷办差,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姑娘快消消气,消消气,这点心的事儿我立即叫人去御膳房后厨瞧瞧,赶紧弄明白,绝不耽误大事!”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沁霜连连作揖,又迅速转身朝着自己手下吆喝了几句,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沁霜捏着那张已然烫手的“膳”字单子,转身走回御茶房的角落。
避开令窈和赵婆子关切的视线,将那张单子用力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最深处,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的天光,沉默良久。
窗外,蝉鸣聒噪依旧。
连房里那股由闷热、油烟、汗水、脂粉香混合的复杂气息,此刻似乎又沉淀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血腥味。
那所谓的果酱凉糕成了无人再提的禁忌,如同那个消失的、名叫“栓子”的小太监,无声无息地被庞大的宫廷碾作尘埃。
方才那番惊心动魄,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浇得沁霜从头顶凉到脚底。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软软地跌坐在角落一把沾着油渍的旧椅上,脊背紧贴着冰凉的靠背,胸口剧烈起伏,半晌都缓不过神。冷汗湿透了内衫,贴在背上,一阵阵发凉。
空气里还残留着方才那场风波的硝烟味和隐隐的惊悸。
不知过了多久,沁霜才像被什么念头猛地刺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旁边垂手侍立、同样脸色微白的令窈脸上。她的眼神复杂,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又夹杂着一丝锐利的探究。
紧紧盯着令窈,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努力拼凑一个刚刚发现的、极其意外的碎片。
半晌,她才带着一丝不确定,又似乎恍然大悟的震惊,缓慢开口问道:“你……识字?”
令窈心头骤然一紧!方才情急指出单子标记时的举动,终究没能逃过这位心思细密的上司的眼睛。
她垂下眼睫,声音带着几分谦卑的谨慎:“回姐姐话……奴才……小时候被家里胡乱教过些……认得几个简单的字罢了,不敢说识文断字……”。
沁霜脸上那残留的惊惧瞬间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因新发现而骤起的、略带苍白的释然笑意,眼神也更加笃定:
“得了!你少糊弄我!那‘膳’字何等复杂难写!你刚才一眼便能分辨出它与‘茶’字记的区别,还说得那么分明。那些什么龙井、松萝啊、祁门红的字,相比起来反倒简单多了,你必定都能认得全。”
令窈心中念头急转,一时揣摩不透沁霜问这话的用意,究竟是赞赏还是审度?她只能陪着讪讪地笑了笑,不敢深言:“……侥幸认得罢了,不值什么。”
沁霜并未深究她的谦辞。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令窈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旁边正假装忙碌整理茶叶罐子的李婆子身上,沉吟一瞬,语气已然恢复了平日那带着指令的利落感:
“那正好。” 她对着李婆子方向抬了抬下巴,“李婆子,往后御茶房的茶叶收讫、支领登记造册的事,你就带着令窈一块儿做吧。库房进出、品级规格这些名目……都是些寻常字,总比‘膳’字好认些。”
说完,她又看回令窈,自顾自地吩咐下去:“也不用我费口水跟你絮叨细说了,”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自嘲笑意,“等明儿个事儿了了,我把上月的旧册子寻一本与你瞧瞧,你只需依着上头那些名目格式,照样写下来便是!简单得很,你这丫头定能应付得了。”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利落,甚至没等令窈作出是感激还是惶恐的表情回应,便已撑着椅背霍然起身,一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一边头也不回地快步出门去了。她的背影依旧带着明显的疲惫,脚步却比方才有了一丝硬撑起来的支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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