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仿佛此地已久无人居。
邻里对这位深居简出的柳老先生了解甚少,只知其是早于墨郎中多年,在他之前搬来的外乡人,平日以教书授字为生,性子孤僻,不喜与人交往。
两处查探,皆是无果而终。
既无打斗痕迹,也无财物失窃,更无任何遗书或指明去向的线索,两名衙役回到县衙,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
县令与孙师爷在后堂商议片刻。
孙师爷捻着胡须道:“县尊,那墨先生本是游方郎中,在此定居二十年已属异数,如今悄然离去,或乃本性使然,继续云游去了。”
”至于那柳姓老者,年事已高,或是自觉大限将至,不愿客死他乡,故而悄然返乡,途中……亦未可知。”
“此事并无苦主追问,亦无甚影响,依卑职看,不如就此备案,以‘游方郎中墨某,已离城云游’,‘寓居士子柳某,或已返乡病故’记录在案,安抚街坊,就此了结,以免再生事端,徒惹议论。”
县令闻言,深以为然,当下便准了此议,一纸告示贴出,给了街坊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官府的调查也就此画上句号。
初始几日,归叶城的茶肆酒馆中,还不时有人谈论起那位医术不错、为人和气的“墨先生”和那位神秘的“柳老先生”何以同时消失,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但随着时日推移,并无任何新的消息或变故发生,人们的好奇心便也渐渐淡了。
市井生活自有其强大的惯性,新的趣闻、新的烦恼不断涌现,很快,关于这两人的话题,便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散尽后,再无人提及。
他们的存在与消失,在这凡俗的红尘画卷上,终究只是两笔轻描淡写的痕迹,迅速被新的笔墨所覆盖。
……
就在归叶城逐渐忘却这两位“失踪者”之时,墨尘已身在数百里之外。
他驻足于一座险峻山峰的崖壁突起之处,脚下是云雾缭绕的深谷。
回首遥望,归叶城的方向早已湮没在重重山峦与云雾之后,不见踪影。
山风凛冽,吹动他灰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二十年的化凡光阴,此刻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初至归叶时的陌生,开设医馆的忙碌,与街坊邻里的日常往来,灯下研读医书道卷的静谧,还有与柳明远在那小院中,品着粗茶,却论着天地大道的一个个午后……
那些市井的烟火气,那些凡人真挚的谢意,那些论道时的灵光一闪,此刻都化作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沉淀在心底。
他下意识地探手入怀,触摸到储物袋中那个冰凉的木匣。
柳明远……那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其结局,他心中已有九成确定。
那冲霄紫光后的死寂,那传音入密的石沉大海,那日益浓郁的枯寂之气,无不指向那个最坏的结果。
筑基巅峰冲击金丹,终究是败了,败给了天命,败给了那无形的大道壁垒。
然而,在心底最深处,或许还残留着一丝源自二十年相交情分的不甘与奢望——
万一呢?万一是自己猜错了?万一是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玄妙状态?
但这丝微弱的、属于“人”的情感,很快便被属于“修真者”的理智强行压下。
他深知,在残酷的修真路上,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与侥幸,都可能成为取死之道。
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尽数甩出脑海。
墨尘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过去已矣,无论是非对错,无论是缘是劫,都已成定数。
眼下,他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道途,是自己的生存。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绝对安全、足够隐蔽的所在。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二十年化凡在心境上的沉淀与收获,需要进一步修复元磁八卦玄铁镜等法器,需要仔细研究柳明远所留的木匣中究竟有何物,更需要避开可能因柳明远坐化之地灵气异动而后续赶来的、不明真相或别有用心的修真者。
他再次沟通识海中的太虚八卦瓶,以其玄妙的推演之能,结合自身这段时间来对西牛贺州大致地理格局的粗浅了解,仔细甄别着方向。
最终,他选定了一处位于西南方向的连绵山脉。
根据太虚瓶反馈的微弱信息以及一些古老游记的零星记载,那片区域灵气相对稀薄贫瘠,资源匮乏,远离已知的大型修真宗门和繁华的修士聚集地,且地势险峻,多有毒瘴猛兽,凡人罕至,正是暂时潜藏、避祸修行的理想所在。
不再犹豫,墨尘身形一动,便如一只苍鹰,投入了下方的云海山林之中,向着那选定的荒僻之地,疾驰而去。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林海与崇山峻岭之间,如同水滴归海,再无痕迹可寻。
前路漫漫,仙途孤寂,唯有道心不改,步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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