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初试的惨痛失败与随之而来的沉重内伤,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极地暴风雪,将陈骏因窥见规则奥秘而燃起的炽热探索之火,瞬间浇熄至仅存一丝微弱的火星,留下的是浸透骨髓的冰冷与深入灵魂的疲惫。他在临时营地那简陋得仅能遮风避雨的床铺上,整整躺卧了十天十夜。这期间,他几乎缄默不语,大部分时间都沉陷在昏睡与半昏睡的混沌状态,依靠莎莉娅凭借有限草药知识精心熬制的、带着苦涩气味的汤药,以及周老大带领水手们冒险猎取的、勉强能补充元气的海鸟与兽肉,才艰难地维系着生机的火种不灭。更多的时候,他是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强撑着运转《先天一气功》最基础的疗伤法门,以内视之术引导着体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先天一炁,如同最耐心的绣娘穿针引线,一点点修补着几乎被规则反噬之力冲击得寸寸断裂的经脉,试图驱散那仿佛烙印在神魂深处、带着法则撕裂感的灼痛与冰寒。那日规则漏洞爆发出的混乱毁灭性能量,其破坏力远超寻常内力造成的创伤,带着一种侵蚀生命本源的诡异特质,恢复过程异常缓慢且伴随着持续的、钻心刺骨般的痛苦。
莎莉娅与周老大终日忧心忡忡,却又不敢过多打扰。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陈骏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除了重伤带来的极度虚弱外,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亲身经历过某种宇宙尺度恐怖后的死寂与深不见底的疲惫。他偶尔从昏沉中短暂清醒,睁开双眼时,那双原本清澈锐利如星辰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翳,但在那阴翳的最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如同在无尽深渊边缘凝视过不可名状之物后的冰冷光泽。
直至第十一日黎明,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陈骏才终于凭借顽强的意志,勉强用手肘支撑着,从铺着干草的床榻上坐起身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如同久病之人,不见丝毫血色,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迟缓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腔内尚未愈合的隐痛,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闷痛。他唤来了守候在外的莎莉娅与周老大。
“准备撤离,”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如同破损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用尽最后力气做出的决断,“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座岛屿。”
莎莉娅闻言,俏脸瞬间失色,急道:“陈大哥!你的伤势如此沉重,经脉受损未愈,怎能经得起远航的风浪颠簸?”
周老大也眉头紧锁,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船主,三思啊!您这身子骨,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而且……那些岛民的态度莫测,我们贸然离去,会不会……”
陈骏缓缓摇头,目光越过简陋的窗棂,投向远处那片被晨曦薄雾笼罩、却隐藏着惊天秘密的茂密丛林与巍峨远山,眼神深邃:“此地……已非久留之地。我的伤,在航行中亦可缓慢调息。至于岛民……”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位气息奄奄的大祭司和他那跨越万古的沉重嘱托,声音愈发低沉,“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因果牵连,或许已暂告一段落。若再滞留不去,恐会引动不可预知的变数。那‘寂灭之山’深处的东西……其危险远超想象,非我等眼下所能应对。”
他没有明言细节,但莎莉娅与周老大从他眼中那抹深沉的忌惮与前所未有的凝重里,读懂了未尽之语。他们回想起那日守矿异兽撼天动地的咆哮,以及陈骏归来时那副几乎油尽灯枯的模样,心下顿时凛然。这座看似原始的岛屿,其深处必然隐藏着足以颠覆认知的大恐怖。
在陈骏不容置疑的坚持下,接下来的几日,营地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忙碌。莎莉娅负责清点、分类、打包所有至关重要的物资,尤其是那些珍贵的航海图、星象记录、急救药物以及用剩余物资与岛民交换来的、可能蕴含特殊价值的本地特产。周老大则带领着经验丰富的水手们,对“青鹞号”进行离港前最彻底的检修,从桅杆索具到船体水密舱,从舵轮到压舱石,一一检查加固,并尽可能多地补充淡水与易于储存的食物。陈骏则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与虚弱,将那个盛放着危险“天罚之石”样本、用厚铅板严密包裹的盒子,以及贴身收藏、触手温润却重如山岳的神秘玉璧,用最柔软防震的丝绸层层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特制的、内衬有弹性软木的小巧铁箱中,亲自上锁,将唯一的钥匙贴身藏好。他对待这两件物品的态度,谨慎得如同在侍奉两颗随时可能爆裂、毁灭一切的混沌雷核。
临行前,陈骏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拒绝了莎莉娅的搀扶,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再次走向岛屿深处那座被无数图腾柱环绕的古老石屋。大祭司似乎早已感知到他的到来,石屋内,那点幽蓝色的火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没有言语交流,陈骏只是在石屋外那片空地上,朝着那低矮、象征着文明墓碑的入口,排除杂念,郑重地、深深地三揖及地,近乎叩首。屋内沉寂如死,良久,才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耗尽所有生命力的微弱叹息,如同秋叶最后的飘零。陈骏直起身,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这片承载了辉煌与陨落、希望与绝望的沉重土地,毅然转身,步履虽然虚浮,背影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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