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苑”那场惊心动魄的夜宴,最终并未如同多数参与者事前所预料的那般,在慕容公子绝对权势的掌控下平稳收场,或是演变成一场针对少数“不安定因素”的、雷霆万钧的清洗。恰恰相反,它以一种近乎荒诞、却又在某种诡异逻辑下必然爆发的、彻底失控的混乱与激突,戛然而止。
百毒童子对残碑那近乎本能的、毫无征兆的疯狂抢夺,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慕容清压抑的怒火瞬间被引爆,两位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顷刻间战作一团。毒雾瘴气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翻涌弥漫,腐蚀着精美的地毯与梁柱;凌厉无匹的剑气掌风呼啸纵横,将珍贵的瓷器玉器撕扯成碎片;禅宗行者高诵佛号,祥和的金光试图阻隔肆虐的毒瘴与杀气,却如杯水车薪,难以完全平息这积累了太多矛盾与贪欲的狂暴冲突。奢华的花厅转瞬间沦为修罗场,宾客惊惶四散,护卫呼喝拼杀,一片狼藉。
而引发这场最终混乱的另一个关键人物——陈骏,却在乱局初现、所有人注意力被巅峰对决吸引的千钧一发之际,凭借其超乎常人的冷静与“弈”意对时机、环境近乎本能的精准预判,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风暴中心。他并未选择从正门突围——那里必然是守卫最森严之处——而是利用对厅内布局的瞬间记忆与计算,借助倾倒的屏风、炸裂的案几碎片以及人群慌乱的遮挡,身形几个诡异的转折,便如鬼魅般闪入了一条通往侧方回廊的偏僻通道,旋即彻底融入了“听潮苑”深处那迷宫般的亭台楼阁与沉沉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慕容家在事后以雷霆手段迅速控制了苑内局面,并以强势姿态“礼送”了所有宾客,严密封锁了消息流出的主要渠道,试图将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但如此规模的冲突,涉及慕容家、魔道、禅宗以及众多本地头面人物,其真相又岂是能够完全掩盖的?尤其是陈骏在宴会上那番石破天惊的“当庭辩法”以及其后与慕容清那无形却感知明确的“意境交锋”,早已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了所有在场者的心中。
真相与谣言,如同挣脱了堤坝的洪水,开始以各种形式、通过各种隐秘的缝隙,在潞州城内飞速蔓延。起初,只是在最高层的圈子中小范围流传,语焉不详,却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听说了吗?慕容公子在‘听潮苑’设宴,本想敲打各方,结果差点翻了船!”
“何止翻船!那个叫陈骏的小子,你们还记得吗?半年前那个……他居然在场!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跟慕容公子辩论‘道’和‘法’,言辞犀利,句句诛心!”
“岂止是辩论!据说两人以精神意念交锋,引得天地之气异动,那陈骏竟隐隐抗住了慕容公子的‘礼’之意境!虽然最终不敌,但能走到这一步,已是骇人听闻!”
“百毒童子突然发难抢碑,慕容公子与之大战,禅宗大师都未能完全制止,苑内打得一塌糊涂!那陈骏却趁乱消失了,慕容家掘地三尺都没找到!”
“此子……了不得啊!竟能在那等龙潭虎穴中,做出如此惊天之举,然后飘然远引……”
这些破碎的信息,在潞州城的权贵府邸、帮派香堂、富商密室之间秘密传递,每一次转述都难免添油加醋,陈骏的形象也随之被不断拔高、神化。从一个被追捕的逃亡者,迅速演变成一个背景神秘、深藏不露、胆识过人、实力惊人的年轻枭雄形象。他那套关于“道法自然”、“弈变求生”的理念,虽然绝大多数人听得半懂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将此与“挑战权威”、“智慧超群”等标签联系在一起。潞州城的底层江湖和市井巷陌中,开始悄然流传起关于“陈公子”的种种传奇版本,甚至有一些备受压迫、对慕容家强势作风心怀不满的年轻人,暗中将其视作了某种精神象征。
张彪在得知消息后,独自在自己那间守卫森严的书房里坐了很久,面前的酒菜一口未动。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有震惊,有后怕,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与窃喜。震惊于陈骏的胆大妄为与深不可测;后怕于自己之前与陈骏的接触,若被慕容家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庆幸的是自己当初没有把事做绝,还暗中传递了请柬,算是留了一线香火情;窃喜的则是,慕容家此番吃了暗亏,威信受损,或许他这类地头蛇的生存空间,反而能松快些许。他立刻下令,将所有与陈骏可能相关的痕迹彻底抹除,手下之人严禁再议论此事,但同时,又秘密吩咐一个绝对心腹,留意码头丙字七号仓区域的任何风吹草动,心中隐隐有了某种模糊的盘算。
很快,消息便以更快的速度,沿着官道驿站、商队驼铃、江湖人的快马、以及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渠道,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潞州城,传向了鄞州郡、临近的江源府、乃至更遥远的州郡。内容也变得愈发详实,虽然细节上众说纷纭,但核心事件——陈骏大闹慕容家夜宴,与慕容清辩法交锋,引发魔道抢夺,最终全身而退——却惊人地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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