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听潮苑”高大的门楣,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眼前豁然开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蜿蜒曲折,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檀香与醇厚酒香混合的奢靡气息,训练有素的乐师在远处水榭中演奏着悠扬的乐曲,衣着华丽、貌美如花的侍女手托金盘玉盏,如蝴蝶般穿梭于宾客之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极尽奢华,极尽享受。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宾主尽欢的表象之下,陈骏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弈”意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敏锐地捕捉到了无数道隐藏在假山后、花丛中、廊柱阴影里的冰冷气息、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却令人皮肤微微刺痛的隐匿阵法波动、以及那弥漫在檀香酒气之下、极淡却无法完全掩盖的血腥味与凛冽杀气。这美轮美奂的“听潮苑”,已然化作一个精心装饰、却致命无比的美丽陷阱。
宴会设在一座临水而建的巨大琉璃花厅之中。花厅四面通透,以昂贵的琉璃取代窗纸,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厅外水光潋滟,倒映着灯火与月色,景致极佳。厅内铺设着厚厚的西域地毯,摆放着数十张紫檀木雕花大案,案上珍馐美馔、玉液琼浆,琳琅满目。宾客已然基本到齐,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看似一派和谐。
慕容清作为宴会主人,高踞主位。他今晚换了一身更为庄重华贵的紫金色蟒纹锦袍,头戴赤金冠,腰束玉带,面如冠玉,眸若星辰,举止间自带一股雍容华贵的世家气度,正含笑与身旁几位本地最有名望的士绅名流把酒言欢,言辞风趣,态度谦和,俨然一副礼贤下士、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形象。若非深知其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几乎要被他这无可挑剔的外表与风度所迷惑。
客席之上,人物各异,泾渭分明。左下首,百毒童子大大咧咧地独占一席,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色彩斑斓却破烂不堪的彩衣,与周围华服锦袍的宾客格格不入。他毫无坐相地瘫在椅子里,一只脚甚至翘到了案几上,正旁若无人地抓着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乳猪腿,大肆撕咬,吃得满手满脸油污,啧啧有声,那双幽绿色的眸子却如同盘旋的秃鹫,不时扫过全场宾客,尤其是在慕容清和其身后护卫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恶意与跃跃欲试的挑衅。他的随从,几个气息阴冷、眼神麻木的汉子,如同木桩般立在他身后。
右下首,禅宗行者独坐一隅,与周围的喧嚣奢华形成鲜明对比。他面前只有清茶一盏,素斋几碟,双目微阖,手持念珠,宝相庄严,周身自然流露出一股祥和宁静的气息,仿佛置身于红尘之外的净土,与眼前的酒肉征逐、名利场格格不入。
“墨轩阁”此次派来的代表,是一位面色红润、身材富态、始终带着和煦笑容的锦袍老者,他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与几位官员富商谈笑风生,应对自如,眼神开阖间却偶尔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显然是个长袖善舞、深谙世故的老江湖。此外,还有几位本地的官员、颇有影响力的商会会长、以及几位气息沉稳、看似是帮派头目的人物作陪。
陈骏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但数道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或明或暗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慕容清抬眼望来,脸上笑容不变,优雅地举杯向他示意,眼神却深邃如古井寒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玩味,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落入掌中的有趣猎物。百毒童子咧嘴怪笑一声,露出森白的牙齿,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油渍,目光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禅宗行者微微睁眼,看了陈骏一眼,目光澄澈,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与淡淡的悲悯,随即又缓缓闭上,继续捻动佛珠。那“墨轩阁”的富态老者则笑眯眯地对他点头致意,笑容背后却难掩一丝审视与好奇。
陈骏神色平静无波,对各方目光视若无睹,微微颔首回礼,然后步履沉稳地走向一个靠近角落、背靠一根合抱粗的厅柱、视野相对开阔且易于应变的位置坐下,默默提起案上玉壶,自斟了一杯清酒,却并未饮用,只是目光低垂,仿佛在欣赏杯中涟漪,实则全身感官提升至极致,“弈”意如同无形的水银,悄然蔓延开去,冷静地观察着花厅内的每一个人、每一处细节、乃至空气中最细微的能量流动。他知道,宴无好宴,真正的风暴,尚未开始。慕容清,绝不会只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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