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目光精悍的老镖师咂了一口浓茶,啧啧称奇道:“嘿!哥几个听说了没?清微观里头,藏了尊真佛!前儿个,把欧阳家那个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小崽子欧阳询,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旁边一个精瘦干练、太阳穴高高鼓起的镖师立刻接话:“咋没听说!传得神乎其神!说那客卿姓陈,年纪轻轻,用的还是把普通铁剑,可那剑法……邪门!欧阳小子那手‘秋水剑法’,快得跟鬼似的,愣是连人家衣角都摸不着!反倒被引得团团转,自己把破绽送到人家剑尖上!这他娘的是什么功夫?闻所未闻!”
另一个年纪稍长、面容沉稳的老镖师捋着短须,眼中闪着精光,缓缓道:“此事怕是不假。欧阳询那小子,手底下是硬的。能如此轻描淡写胜他,这陈客卿绝非等闲。‘料敌机先’……这可是传说中顶尖高手才有的本事。清微观本就深不可测,如今又多这么一位人物,这鄞州郡的水,怕是越来越深了。往后走镖、行事,都得多留个心眼,这等人物,即便不能结交,也万万不可得罪。”
而在城西一家专营古籍字画、实则为一些有身份的文人墨客、乃至官府幕僚提供清谈场所的“墨香斋”内,氛围则截然不同。雅室内檀香袅袅,几位身着绸衫、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在品茗对弈,言谈间话题也引到了近日的传闻上。
一位乃是郡守府中颇为得力的清客幕僚,执子沉吟道:“近日郡城年轻子弟中,皆在传扬清微观那位陈客卿之名。据说其剑法已得‘料敌机先’之神髓,欧阳世家子弟败得心服口服。此子来历似有迷雾,非本郡人士,却能与玄尘道长相交,周记绸缎庄亦对其礼遇有加,背后恐非偶然。”
他对面一位面容清癯、看似学究的老者放下茶杯,接口道:“料敌机先……此乃武学中极高境界,非大智慧、大定力不能为。若此子真如此年轻便窥得门径,其天赋悟性,堪称恐怖。只是不知其心性如何,是安心向道,还是有意红尘?如今郡城内,漕运、盐铁、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正值多事之秋,突然冒出这么一位变数,福祸难料啊。东翁处,或需稍加留意。”
即便是那些深宅大院、门禁森严的世家内部,关于陈骏的只言片语也开始在核心层中流传。某世家书房内,烛火通明,一位家主模样的老者听完心腹子侄的详细禀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沉默良久,方缓声道:“清微观向来超然,不轻易介入世俗纷争。此番如此高调接纳一位外来客卿,且此子甫一现身便展露如此锋芒……其背后,恐有深意。吩咐下去,着人留意此子动向,但切记,只可远观,不可打扰,更不可轻易试探。若能寻得良机,以礼相待,或可结个善缘;若不能,亦需知其深浅,敬而远之,万不可为我族树下此等莫测之敌。”
当然,传言经众口铄金,难免失真与夸大。有人将陈骏的剑法描绘得神乎其神,说他能“闭目听风辨位,剑出如神,百步穿杨”;有人猜测他身负某位隐世高人的绝世秘籍,或得了什么惊天奇遇;更有甚者,将他与近期郡城内几起不明所以的悬案、某些势力的微妙动向牵强附会在一起,凭空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乃至危险的色彩。
这些或客观或夸张、或钦佩或忌惮的议论,如同无数条地下暗流,最终汇聚成了“道门客卿陈骏,剑法诡异,料敌机先”这十几个字的核心名声,在鄞州郡城这座繁华似锦、暗流汹涌的城池中,悄然流传开来,并开始引起真正掌握权柄、洞察时局的人物的侧目。
对于这骤然而起的声名,身处漩涡中心的陈骏,并非全然隔绝。他虽大部分时间深居简出,或于清微观藏经阁静修,或于周记后院锤炼己身,但总能从一些细微处感受到变化。清音、清岳等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以往的亲近,更多了几分近乎崇拜的敬仰;周老东家与他交谈时,语气中的敬意愈发真挚,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担忧;即便是雷老镖头那样豪爽的性子,有次用力拍着他肩膀大笑说“陈小子,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了!连总镖头都特意问起,说郡城里出了个了不得的年轻高手,剑法通神!”时,他也能感受到那笑声背后的一丝复杂情绪。偶尔外出,他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原本陌生的目光,带着探究、敬畏、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在他身上短暂停留。
面对这无形中笼罩过来的声名之网,陈骏心中并无多少欣喜自得,反而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荡开涟漪后,更深处是愈发沉静的警惕。他深知,名声之于江湖,如同双刃剑。它能斩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赢得些许尊重与便利,但同时也意味着自身彻底暴露在无数目光之下,再无隐秘可言。更高的期望,更苛刻的审视,潜在的嫉妒,乃至来自不明势力的试探与挑战,都将随之而来。尤其是他这“诡异”、“料敌机先”的评价,虽彰显实力,却也极易引人探究其根底,甚至可能触及他内心深处不愿为人知的秘密。
因此,他更加收敛心神,将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巩固初成的“弈”境、深化液态真气的修炼之中。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查阅藏经阁中那些关于收敛气息、隐匿行踪、乃至易容伪装、应对窥探的偏门典籍与前辈札记,将“藏拙”与“自保”提升到与“精进”同等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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