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岚将信将疑,但体内难受的感觉和陈恳切的态度让他决定试一试。他依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浮躁的心绪压下,意念专注于脚底,然后以极慢的速度,重新开始演练“震山掌”的起手式。他不再追求力量和速度,而是像个初学者一样,仔细感受着身体重心的变化,力量从脚到掌的缓慢传递过程,呼吸也尽量配合着动作,变得深长起来。
一开始,动作仍显僵硬别扭,呼吸也有些刻意。但练了两三遍后,他惊讶地发现,虽然掌风微弱近乎无声,但体内那翻腾欲呕的感觉竟然真的平息了不少!胸口不再憋闷,气息虽然微弱,却变得顺畅了许多,沿着熟悉的路线缓缓流动。他脸上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
“清岚!早课时辰已到,你在此磨蹭什么?” 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只见负责晨练的明石道长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面色不悦地看着清岚,随即目光锐利地扫向一旁的陈骏,眉头微蹙:“陈客卿?你这是……”
清岚吓了一跳,连忙收势,有些慌乱地行礼:“明石师叔!弟子……弟子方才气息不顺,是这位陈居士……指点了我一下。”
明石道长目光在陈骏身上停留,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修为高深,一来就看出清岚气息已趋于平稳,虽微弱,却再无走火入魔的迹象,而这显然与眼前这位年轻客卿有关。“哦?陈客卿对‘震山掌’亦有研究?”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陈骏不卑不亢,拱手施礼,神态坦然:“明石道长明鉴。晚辈岂敢妄言精通道门绝学。只是方才见这位清岚师兄练功时气息急促,面色有异,恐其行功有差,伤了经脉。晚辈于运气发力之基础,略有浅见,又蒙观主不弃,许以客卿之名,见此情形,实不忍坐视,故而冒昧出言,从发力顺序与呼吸配合这等表象之处,略作提醒。言辞粗浅,若有僭越不当之处,还请道长责罚。” 他言辞恳切,将缘由(恐其受伤)、立场(客卿之责)、内容范围(表象基础)交代得清清楚楚,态度谦逊,将评判权完全交予明石。
明石道长闻言,神色稍缓。他自然早已看出清岚的问题,只是方才在指导阵法,未及顾及。他转向清岚,沉声道:“你再将起手式演练一遍与我看看。”
清岚依言演练,这一次,虽然动作缓慢,力量微弱,但发力顺序清晰,步伐沉稳,呼吸均匀,已然恢复了正常练功的状态,与方才的凶险情形判若两人。
明石道长眼中讶色一闪而过,微微颔首,对清岚道:“嗯……陈居士所言,确是根基要理。发力之要,在于根节顺达,不在末端凶猛。你往日练习,贪功冒进,已入歧途。今日早课,你便在此处,不必习练后续招式,只将这起手式反复演练,细细体会足、膝、胯、腰、肩、肘、腕、掌,力是如何节节贯通,呼吸是如何相随。心要静,意要专,去吧。”
“是!多谢师叔教诲!多谢陈居士指点!” 清岚满脸感激,再次向陈骏躬身行礼,这才跑到一边,专心致志地慢练起来。
明石道长这才重新看向陈骏,目光中的审视已转为探究,缓缓道:“陈客卿眼力毒辣,所言虽简,却直指根基谬误,切中要害。看来于武学一道,见识不凡,非比寻常。”
陈骏谦逊道:“道长过奖了。晚辈不过经历些生死搏杀,对气力运转稍有体会,加之日前蒙观主与二位师叔允准观摩小比,受益匪浅,方能窥见些许皮毛。实在是机缘巧合,不敢当‘见识不凡’之誉。”
明石道长深深看了他一眼,未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道:“嗯,不错。” 便转身离去,继续督导其他弟子。
然而,这番动静早已吸引了演武场上不少弟子的注意。一道道或好奇、或惊讶、或审视的目光,纷纷投向陈骏。这位年轻的客卿,不仅得观主青睐,竟然还能一眼看破清岚师弟的练功岔子,并用几句话就助其导正气息?这份眼力和见识,可绝非寻常!
陈骏感受到四周汇聚而来的目光,心中波澜不惊。他出手相助,本是出于不忍与一份道义,同时也是一次对自身所学的小小验证。结果证明,他基于实战经验和理念融合后形成的独特视角,对于修炼中基础性、原理性的问题,确实具有一针见血的洞察力。这让他对自身的武学认知更添信心。
他不再停留,对着明石道长的背影和周围投来目光的弟子们,抱拳环施一礼,神色平静,随即转身,步履从容地向着下山的方向走去。清晨的阳光终于跃出云海,将金色的光辉洒满演武场,也为他离去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经此一事,他在这清微观年轻一代弟子中,恐怕不再仅仅是一个神秘的“关系户”,而是多少留下了一个“身怀实学、眼力非凡”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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