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两个年纪更小、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手足无措地守着,一个用破边缺口的粗瓷碗端着一点温水,另一个则笨拙地、轻轻地替老人捶着背,脸上写满了惶恐、无助与深深的悲伤。
“师父!师父!您醒醒!您看谁来了!您快看看啊!” 小山子冲进屋内,扑到床前,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强撑起来的兴奋,轻轻摇晃着老人枯瘦的手臂。
张老医师被晃动惊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浑浊无神的双眼,目光涣散地在小山子脸上停留片刻,才艰难地移向被让到床前的陈骏。他先是茫然,毫无反应,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仔细辨认了许久,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一阵更猛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打断,咳得满脸通红,脖颈青筋暴起,几乎喘不上气。
陈骏心中酸楚难忍,连忙上前一步,俯身轻声道:“张老先生,是我,陈骏。潞州城,‘回春堂’,常去您那儿叨扰的陈骏。”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老人枯瘦如柴、冰凉彻骨的手腕上,暗中运转那丝日益精纯的气感,尝试渡入一丝微弱却极其温和、充满生机的暖流,循着经脉缓缓送入,以期能稍稍滋养其枯竭的元气,缓解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那丝奇异而温和、如同冬日暖阳般的暖意,以及眼前这张虽然成熟沧桑了许多、饱经风霜却依旧能辨认出昔日轮廓的熟悉面孔,张老医师浑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与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反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陈骏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耳语,断断续续地道:“陈……陈小子?真……真的是你?你……你没死在那场祸事里?好……好啊……老天爷,总算……总算开了次眼,让我……让我临死前,还能……还能见到一个故人……” 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混浊的泪水顺着深深的皱纹滑落,激动之下,又是一阵令人心揪的猛咳。
陈骏心中恻然,连忙加大气感输出,助其平复紊乱的气息,沉声道:“老先生,您别激动,安心静养。万事有我,定不会让您有事。” 他语气平静沉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有一种无形的、足以托起生命重量的承诺。
他仔细查看了张老医师的气色(面色蜡黄,唇色紫绀),又搭脉细察片刻(他虽不精医道,但久病成医,加之修炼后感知敏锐无比,对气血运行、五脏元气的盛衰状况判断远超寻常医者),眉头不禁紧紧锁了起来。老人脉象浮乱微弱如游丝,若有若无,五脏之气皆已严重亏损,风寒湿邪深入肺腑,郁结化热,更兼长期忧思恐惧,心神耗竭,已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之兆,寻常药石,恐难回天。难怪那些大夫皆摇头叹息。
但陈骏并未放弃希望。他想起《养气心得》中一些隐晦提及的、关于以自身本源元气温养他人、激发潜能、吊命续元的模糊记载,虽从未实践过,且自身修为尚浅,元气宝贵,但此刻面对这位于他有恩的垂危老人,他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一试!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些真正能固本培元、逆转生机的珍稀药材!寻常药铺绝难寻觅。
他示意小山子将新抓的药先去煎上,然后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取出周老东家给他应急的一小锭约十两的雪花银,塞到小山子冰冷的手中,低声道:“这钱你先拿着,立刻去给老先生买些精细易克化的米粥肉糜,再添置一床厚实干燥的被褥,把这屋里弄暖和些,烧点热水给老先生擦洗一下。我需立刻出去一趟,寻几味特殊的药材。”
小山子握着那沉甸甸、带着体温的银子,如同握着滚烫的山芋,又是感激又是无措,眼泪再次涌出:“陈大哥,这……这如何使得?你已经……我们已经欠你太多了……”
“不必多言,救人要紧,刻不容缓。”陈骏打断他,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你看好老先生,我尽快回来。” 他深知,时间就是生命,寻常药铺恐怕难有他所需之物,他必须去一个地方——雷老镖头曾多次提及的,郡城内药材最全、品质最高、也最可能找到那些罕有珍稀药材的地方,“药王阁”!
尽管“药王阁”势力庞大,背景深不可测,且可能与各方势力牵扯甚深,前往求药存在难以预料的风险,但此刻为了救治这位于他有恩、深陷绝境的故人,陈骏已顾不得许多。他戴上斗笠,目光坚定地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老人,转身毅然步入了门外依旧淅淅沥沥、冰冷刺骨的雨幕之中。
故人重逢,带来的不仅是唏嘘感慨,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必须面对的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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