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目光微闪,了然一笑,不再追问,转而道:“既如此,小可便为陈文书开一剂宁神汤方吧,日常煎服,亦可辅助静心定志。” 他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药方,字迹清秀飘逸,递给陈骏。
陈骏双手接过药方,再次郑重道谢。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仿佛又想起什么,带着几分初学者的腼腆和好奇,又向柳彦请教了几个关于练习“观呼吸”时可能出现的细微感受(如注意力涣散的具体应对、呼吸与身体放松的关系),以及气血运行时,丹田、膻中等部位可能产生的极其微弱的温热或跳动感及其大致含义的粗浅问题。柳彦也一一耐心解答,虽未深入涉及高深理论,但解答都紧扣基础原理和常见现象,为陈骏构建了一个初步的、清晰的认知框架,让他对自身那点微弱的“内视”之能,有了更具体的方向感。
离开回春堂时,陈骏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绝望感,已被一种隐秘的、充满希望的笃定所取代。虽然身后监视的目光依旧冰冷如刀,但他已成功迈出了“将计就计”的第一步!他不仅得到了实实在在的“观呼吸”静意法门,更与柳彦建立了以“求学”为实质的、更进一步的互动关系。这一切,都完美地隐藏在“求医问药”、“缓解焦虑”的合理外衣之下。
接下来的数日,陈骏严格遵循计划。他并未急于再次前往“清风苑”,以免引起张彪或监视者的过度猜疑。而是每日回到那间冰冷的厢房后,便依照柳彦所授,雷打不动地抽出固定时间,于夜深人静时,悄然练习“观呼吸”。起初,过程依旧艰难,意念如同受惊的鸟群,瞬息飞散,难以凝聚。但他凭借强大的专注力和逻辑分析能力,将整个过程拆解、观察、记录、调整:何时最容易分心?分心时思绪通常飘向何处?如何更有效、更温和地将注意力引回呼吸?他将这视为一项极其重要的“基础训练”,投入了极大的耐心和精力。数日之后,他已能偶尔捕捉到片刻的、短暂的心神凝定,虽然转瞬即逝,但在那片刻的宁静中,体内那丝原本燥乱窜动的气感,似乎也变得温顺、柔和了一丝,仿佛狂暴的溪流暂时汇入了平静的深潭。这微小的、却真切无比的进步,给了他巨大的信心和继续前行的动力。
期间,他又一次前往回春堂“复诊”,这次的理由是“练习观呼吸时遇到些许困惑,如注意力持续时间短、易受外界声响干扰等”。柳彦对他的“进境”和善于思考似乎略感惊讶,解答也更为深入细致,甚至隐约提及了当“观呼吸”纯熟后,可尝试将意念微微下沉,轻守“丹田”区域的初步心法要诀,并简要解释了丹田作为“气海”的初步概念。陈骏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并小心翼翼地与《养气心得》中的相关论述相互印证、补充,感觉眼前那扇通往神秘修行世界的大门,似乎又推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每次与柳彦的接触,都表现得如同一个谦逊好学、沉迷于基础修炼的“书呆子”,话题始终紧紧围绕“养生静心”、“基础气血感应”展开,对“酒痴”、“重宝”等敏感话题绝口不提,甚至当柳彦偶尔将话题引向江湖传闻时,他也巧妙地以“帮规森严,不敢妄议”或“小子只求内心安宁,于外界纷争实无兴趣”为由,轻描淡写地避开。他相信,自己这番专注“求学”、无意江湖的姿态,应当能一定程度上降低柳彦及其背后势力的警惕,为自己争取更多学习的时间和机会。
与此同时,他也并未忘记张彪的任务。他定期通过雷弟子,向张彪做“任务进展”汇报。汇报内容自然是经过精心加工和过滤的:诸如“属下今日尝试接近回春堂柳彦,借请教药方之机,旁敲侧击问及城外异闻,对方口风甚紧,只谈医理,不言他事”、“玄尘道长深居简出,难以得见,清风苑亦看似平静,未见异常”、“近日城中陌生面孔似有增多,然皆行踪隐秘,难以追踪”等等。这些汇报,既表明他“努力”在执行任务,又强调客观困难重重,进展缓慢,符合常理,以此麻痹张彪,为自己争取宝贵的“求学”时间。
走在返回分舵的路上,寒风依旧刺骨,监视的目光依旧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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