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带着诡异燥意的气感,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在陈骏的心湖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复。它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警示,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如履薄冰的谨慎。他深知,自己触碰到的,可能并非坦途,而是一条布满陷阱的歧路,甚至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圈套。
自此,陈骏的修炼方式发生了微妙而坚决的转变。他彻底放弃了主动引导、追求气感的冒进念头,将每晚的练习重新回归到最基础、最安全的范畴——即那些几乎不产生任何能量波动、纯粹以改善体质和宁心静气为目的的温和呼吸与缓慢拉伸。他将意守的强度降至最低,近乎于无,只保持最基本的身体感知,呼吸则力求平稳绵长,如微风拂过湖面,不留痕迹。他不再追求进展,只求稳当,将“隐匿”与“安全”置于一切之上。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低调,如同墙角暗处的苔藓般不引人注目时,一种更为隐晦的不安,如同黑暗中悄然蔓延的藤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头。
变故始于一个看似寻常的深夜。北风稍歇,月色晦暗,大地一片沉寂。陈骏刚刚结束一轮极其温和的呼吸练习,正待吹熄油灯歇息,一阵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异响,却让他全身的寒毛瞬间竖立起来。
那声音极其短暂,类似于极细的枯枝被不经意踩断,又像是夜行的猫儿踏碎了瓦上的薄霜。来源并非远处,似乎就在杂物房外不远的那片堆放废弃缆绳和破渔网的阴影里。这声音太轻微了,若在平日,定然被风声掩盖,但此刻万籁俱寂,加之陈骏因长期修炼而变得比常人敏锐些许的耳力,以及内心深处始终绷紧的那根弦,让他捕捉到了这丝异常。
他的动作瞬间凝固,吹灯的动作停在半空。心跳骤停一瞬,随即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他没有立刻惊慌失措地扑到窗边张望,而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连呼吸都压制到了最轻缓细微的程度,仿佛一尊泥塑木雕,唯有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全力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自己胸腔内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是野猫?是老鼠?还是……人?
他无法确定。但那声音传来的方位和时机,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蹊跷。那片阴影正对着杂物房唯一那扇透光的破窗,是窥视房内情况的绝佳位置。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再无任何声息。但陈骏心头的疑虑却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弥漫。一种被窥视的冰冷感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脊背。
他耐心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隐身在墙壁的阴影里,用最小的幅度,拨开一条窗纸缝隙,向外窥视。
月光暗淡,夜色浓重。那片堆放杂物的阴影区域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没有移动的身影,没有异常的反光,仿佛刚才那声异响真的只是一场错觉。
但陈骏心中的警报并未解除。多年的谨慎和此刻身处险境的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偶然。他轻轻退回房间中央,吹熄了油灯,让整个杂物房彻底融入黑暗。他没有立刻睡下,而是就着从窗纸破洞透进来的微弱天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仔细复盘。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异常。近几日,他偶尔在深夜修炼时,会莫名产生一种“被注视”的微弱心悸感,但每次凝神感知,却又一无所获,只当是自己精神过于紧张产生的幻觉。如今看来,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是谁?赵虎的人?他们如今自身难保,还有闲心来监视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小文书?可能性有,但不大。张彪?他为何要监视?是例行公事的考察?还是对自己产生了新的疑虑?联想到那晚出现的异常气感,以及张彪赐予功法时那深不可测的眼神,陈骏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无论是谁,这都意味着,他自以为隐秘的修炼,可能早已暴露在某个或某几个暗处的目光之下。这杂物房,并非安全的避风港。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隐匿”还远远不够。在真正的有心人眼中,他深夜独处一室、灯亮不熄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信号。
必须做出改变,立刻,马上!
首先,是修炼时间与方式的调整。他决定,彻底放弃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杂物房内)进行有明显特征的修炼行为。他将修炼化整为零,分散到日常生活的间隙中。例如,在清晨前往记账棚的路上,利用无人注意的角落,进行几次深长的腹式呼吸;在核对账目感到疲惫时,借口舒展筋骨,做一些极其自然、毫不引人注目的拉伸动作;甚至在上茅房时,都可以进行短暂的意守练习。总之,绝不再给自己留下任何规律的、可供观察的“修炼痕迹”。
其次,是环境伪装与预警。他仔细检查了杂物房的门窗,用破布和木楔进一步加固了那扇不牢靠的木门,尽量减少它被无声开启的可能。他在门后和窗台下,用极细的、近乎透明的废弃渔线,设置了几个简单的绊线警报,线上系着几颗小石子,一旦有人试图潜入,触碰绊线,石子落地便会发出声响。他还故意在窗台和门口撒上了一些极细的灰尘,以便观察是否有不速之客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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