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是灰蒙蒙的,像蒙着层没洗干净的纱。
我是被吵醒的。
不是尖锐的吵,是那种压低了的、却带着火星的争执,像柴火在灶膛里闷烧,噼啪作响,透着股说不出的焦躁。我睁开眼,房间里空荡荡的,昨晚攥着的衣角早就没了踪迹,手心空荡荡的,有点发慌。
撑着床垫坐起来时,腿软得像灌了铅。没走两步,膝盖就开始打颤,顺着墙滑下去,索性蹲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一点一点往外挪。地板的纹路硌着掌心,很清晰,却不知道这样挪着要去哪里。
客厅的争吵声越来越近,像潮水漫上来。
“……村里那边已经传开了,说是电路老化引起的火灾,‘她’被抬出来的时候……”是张沐的声音,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带着点难以启齿的艰涩。
“法医那边安排好了?”林应的声音接上来,比平时冷了好几度,像结了层薄冰。
“安排了,但保险起见,最好让老陈再盯紧点,别出岔子。”方小宁的声音里带着急,“还有刘婉那边,‘家属’的情绪得演到位,不能露破绽。”
“我知道。”林应的声音顿了顿,“思怡这边……”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耳朵里嗡嗡的,那些词像碎玻璃,扎得人头疼。火灾?她?家属?
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又晃了晃,索性蹲在原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点墙灰,黑黢黢的,像昨晚没擦干净的阴影。
“思怡?”
方小宁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我抬头,看见他快步走过来,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眼底却藏着红血丝。“怎么蹲在这儿?地上凉。”他伸手想扶我,又想起什么似的,先报上名字,“我是方小宁啊。”
我没动,任由他把我架起来。他的胳膊很稳,带着点烟草味,是我不讨厌的味道。被他半扶半搀着走到客厅时,争吵声突然停了。
林应站在茶几边,背对着我们,手里捏着份文件,指节捏得发白。张沐坐在沙发上,眉头拧成个疙瘩,看见我进来,猛地站起身。刘婉不在,大概是去处理他们说的“家属情绪”了。
空气里的烟味很重,混着林应身上的冷松香,显得格外呛人。
方小宁把我放在沙发角落,拿过毯子盖在我腿上,“坐会儿,我去给你倒点热的。”
我没理他,视线越过张沐,落在林应身上。他还没转过身,背影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脖子有点酸,才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怕惊到什么:“你叫什么?”
林应的背影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得像不见底的潭,落在我身上时,那潭水里突然翻起些细碎的浪。
“林应。”他说,和昨晚一样,一字一顿。
“在干什么?”我又问,喉咙还是干,声音有点哑。
张沐刚想开口,被林应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走到我面前,半蹲下来,视线和我平齐,像昨晚在房间里那样。“在……等你醒。”他说,声音放得很柔,几乎要把那些没散的火药味都揉碎了。
“哦。”我点点头,没再问。
客厅里又陷入沉默,比刚才的争吵更让人难受。张沐站在原地,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抓。林应还蹲在我面前,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的东西太复杂,像揉了太多颜色的颜料,辨不清原本的模样。
我突然觉得烦。
烦他们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烦空气里那股说不清的压抑,烦自己脑子里那些抓不住的碎片。我扯过腿上的毯子,往上一拉,蒙住了头。
世界瞬间暗下来,只剩下布料粗糙的触感,和耳朵里闷闷的声响。他们好像又开始说话了,声音压得更低,像蚊子在叫。
“……必须今天走,再拖下去,万一被查到关联……”是张沐的声音。
“她现在这样,怎么赶路?”林应的声音里带着点隐忍的火气。
“那怎么办?村里的‘后事’要办,这边的人随时可能起疑,我们必须在这时候抽身,才能顺理成章……”
后面的话又模糊了。
我把毯子拽得更紧,直到呼吸都有点困难。为什么非要吵呢?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像昨晚那样,他回答我的问题,喂我喝水,说要一起走……
那些画面突然清晰了一瞬,又很快散了,像被风吹走的烟。
“思怡?”林应的声音在毯子外面响起,带着点试探,“闷不闷?把毯子拿下来点。”
我没动。
他的手轻轻碰了碰毯子,没用力,只是那么搭着。“别闷坏了。”他说,声音里的火气好像散了,只剩下点无奈的疼。
我还是没动。
就想这样待着,待在这片小小的、黑暗的角落里,不用看他们的脸,不用听他们的话,不用想自己是谁,要去哪里。
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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