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正是花朝节好时节。大观园内早被侍弄得万紫千红,海棠堆雪,牡丹绽霞,连廊下挂满了各色花笺,李纨带着姑娘们晨起簪了花,跟着贾母去园子里行过祭花神、猜花谜的礼,直到日头斜斜挂在沁芳闸的柳梢上,才恋恋不舍地散了去。
宝钗刚回蘅芜苑换了身月白绫裙,就见莺儿掀帘进来,笑着回话:“姑娘,林姑娘那边打发雪雁来请了,说晚膳后去潇湘馆,要给林姑娘和平姑娘凑个生日宴呢。”宝钗闻言笑了,取过桌上串好的蜜蜡珠串戴上:“我倒忘了,今儿原是她跟平儿二人的好日子。咱们早些过去帮衬。”
潇湘馆里早已热闹起来。黛玉披着件水绿夹纱披风,正坐在窗边看紫鹃摆果子碟,见探春、迎春、惜春提着食盒进来,忙起身迎了:“迎春姐姐、三探春妹妹、迎春妹妹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想着让雪雁再去请呢。”探春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掀开盖儿露出一碟胭脂鹅脯:“这是厨房刚蒸好的,想着你爱吃清淡的,特意让柳嫂子少放了盐。平儿呢?我让翠墨去蘅芜苑时,顺带请了她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平儿掀帘而入,身上穿着件藕荷色绫袄,鬓边簪着朵刚摘的白茉莉,手里还提着个小食匣子:“姑娘们都到了?我刚从二奶奶屋里过来,二奶奶让我把这个带过来。”说着打开食盒,里面是十二块各色花形的糕点,象征着十二月的花神,一看做工就知道不是随便之物,平儿笑着继续说道:“这是今年宫里赏赐下来的,咱家得了几盒,这一份是二奶奶专门嘱咐我带过来的。”
黛玉笑着道了声谢,说道:“倒劳烦凤姐姐惦记,前几日亲自送了茶叶,而今又送了茶点,还真是想的周到呢!”众人闻言都围拢过来观看,皆是赞叹茶点做工精致。
李纨小心翼翼拿起盘子,看着上面的糕点笑着对平儿说道:“你们二奶奶拿来这么精致的糕点,叫我们如何下的去口啊,干脆摆着吧!”听的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平儿听完抿嘴一笑说道:“大奶奶惯会说笑,我们奶奶说了,这糕点就是吃的,做的再好也是点心不是?”
正说着,宝钗也到了,身后跟着香菱,手里捧着个食盒:“这里头是我让厨房做的雪燕莲子羹,想着晚上吃些清淡的好。”众人围着桌子坐下,紫鹃和雪雁忙着摆碗筷,平儿看着桌上的果子碟,笑着说:“今儿花朝节,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咱们原该多赏会儿,倒让林姑娘的生日宴占了先。”
黛玉闻言,眼尾弯了弯:“左右都是热闹,倒不如咱们自己人聚着自在。”说完拉过平儿在身边坐下。
探春拿起个杏子,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今儿怎么没见环儿?早上祭花神时就没见他,这会儿也没来。”
迎春听了,轻轻叹了口气:“许是又在屋里看书吧,眼瞅着就要科举了,环儿也不容易啊!。”
宝钗闻言,眉头微蹙:“虽说科举在即,可今儿毕竟是颦儿的好日子,过来坐坐也是应当的。”
黛玉也不再在意笑着说道:“前几天环儿来过了,说是国子监开学在即,他的准备准备!这不一大早就派人置办了席面,还专门送来了几壶好酒呢!”
正说话间,宝玉带着袭人走了进来,说道:“刚想着去园子里约大家一起过来的,连走了几处都没人,原来你们到来的早了,也不等等我!”
“呦,我看到你们才想起来,今天好像也是袭人的生日呢?”平儿眼见宝玉跟袭人一起。
“原来袭人姐姐也是这一天的生日呢,今个索性就在我这潇湘馆将就过了,该日再叫宝玉带着我们给你补一个!。”黛玉笑道。
袭人听完脸上一红说道:“这怎么使得,我不过一个丫头过什么生日,不过今天平儿提起,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呢!”
“既如此,你也就别推辞了,正赶上大家伙都在,就当给你们一起过了!”宝钗对着众人笑道!
那知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说道“好啊!你们只管在一处玩耍,也没人想着去接我一接,要不是老祖宗想着我,我还来不了呢。多亏我还想着林姐姐生日呢!气死我了!”湘云带着翠缕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这下可好了!如今云丫头也来了,这下人可就齐全了,咱们又可以借机会起诗社了!”探春搂着湘云的肩膀笑道。
黛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起诗社倒是不着急,今日借着我生日,咱们自己玩得尽兴就好。”说着看向众人:“今儿难得聚在一起,不如咱们行个酒令?就以花为题,说一句带花的诗,说不上来的就罚一杯酒。
”众人都应了,探春先起头:“‘春城无处不飞花’,这是韩翃的诗。”
接着宝钗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的。”
平儿想了想,笑着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志南和尚的。”
轮到黛玉时,她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声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逋的咏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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