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中带着丝丝寒意,船只依旧沿着运河一路北上,越是往北越是寒冷,贾环此时披着大毛的披风,坐在船舱里读书,一旁的火炉上的茶壶冒着热气,熏地人脸上暖哄哄的。元宝走了进来,对着贾环说道:“三爷,再过几日我们就要进京了,要不要奴才先行回府打点一下。”
“不用,我已经跟太爷和林姑父说好,不必跟家里提及我回京的事情,若有父亲问起,只说年前才到京城,如今我提前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办。”贾环说道。
“那三爷我们要住客栈吗?”元宝问道。
“你个蠢材,你忘了我让李遇福给我准备的宅子了?我们先去看看新宅子。”贾环道。
“对啊,我倒是忘了三爷之前交代我的事情了。”元宝挠了挠脑袋笑道。
贾环看着元宝开心的样子,脸上也是露出久违的笑容,转头望向窗外,远处的山上已经被枫叶染成了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绚烂,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这番景色,那是自己还只是一个国公府的庶子,如今回来却已经是个举人老爷了,这次金陵的经历,让贾环从一个稚嫩孩童逐渐蜕变为一个英俊的少年,性格也越发的沉稳起来。
又过了几日,船只在离京城不远的码头靠岸,码头上正有一个华服青年带着十来个家丁,赶着七八辆大车在岸边焦急的眺望,远远的就看见船头上站着一位身披大毛斗篷的青衣少年,那人也是欣喜的招呼一声,就带着众人向船只靠拢过去,来至船前便对着少年朗声叫道:“奴才李遇福见过主子!奴才等了三天,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说完便伸手搀扶少年下船,那少年正是贾环。
贾环对着李遇福说道:“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可都准备好了?”
“主子放心,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马车就在前边,您先上车暖和暖和!”说完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都仔细着点,把主子的东西搬到南街的院子里去。”俨然一副大户管家的模样。
贾环跟着李遇福径直上了马车,马车外表不算豪华,里面却是一应俱全,贾环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李有福还是有些能力的。元宝则是摸摸这,看看那眼中尽是新鲜,对着贾环笑道:“三爷,真没想到我元宝也有坐马车的一天,以前都只是看别人坐,原来在这马车里这么舒服。”
贾环看着元宝的样子,心道:是啊,以前为了凑合宝玉的马车不仅要起早,更要看别人脸色,如今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马车一路前行,约么行了一个时辰,马车在一户两进的院子门前停下,李遇福招呼贾环下车,朱漆的大门口已经站了七八个男男女女:男的都是清一色粗布青衣;女的则是水绿的掐芽背心,系着淡黄的汗巾。见了贾环到来,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齐声道:“给主子请安!恭迎主子回府!”
贾环眼神扫过众人,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大门,元宝则是兴奋的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乐呵呵紧紧跟在贾环身后,李遇福则是带着一众下人跟在元宝身后......
转过“五福临门”的影壁墙,穿过厢房之间的抄手游廊,方才看见规规矩矩的三间正房;中间是大厅,一边是书房,另一边是卧房。贾环来到大厅,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完全是按照当初在贾府时布置的,连摆放的位置都丝毫不差,贾环一看这是布置方法便知是出自琥珀之手。
李遇福走进来,对着贾环躬身施礼,笑着说道:“主子,妹妹怕您在外面住的不习惯,亲手将府里的摆设画好图稿交给我,因此这房间都是照着您在府里时的摆设布置的,您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贾环看向李遇福笑着说道:“这一年多亏了你,各处都打理的不错,再过几年,我就想个法子放了你奴籍,让你也堂堂正正的做个大掌柜如何?”
“多谢主子!我李遇福能遇到您这样的主子才是奴才的福气!”李遇福一听要放了他的奴籍,高兴的连忙跪下对着贾环磕头。
贾环叫元宝将他搀起,说道:“我有些乏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元宝二人应一声,将贾环的房门带好,便转身出去了!
二人走后,贾环来到书房,从怀里掏出那个祖传黄绢包裹,放进柜子里锁好,才来到卧房,脱下外衣,一下子就倒在床上,嗅着锦被上熟悉的淡淡檀木香气,这才是家的味道,一路上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缓缓的进入梦乡......
京城雍王府内,深秋的风卷着零星碎叶,在王府的回廊上打着旋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檐角的铜铃被风推得轻晃,发出叮咚的声音,书房内却安静得很,西窗下的紫檀木书案上铺着半旧的湖蓝色绒毯,雍王爷斜倚在铺了软垫的圈椅里,手里捧着的《坐忘论》,蓝布封面上已泛出经年摩挲的柔亮光泽。
他指尖捻着泛黄的纸页,目光落在“坐忘之法,先去其欲,次去其识,次去其心”那几行小楷上。案头的宣德炉里,沉水香正袅袅娜娜地升起,一缕轻烟在光束里缓缓舒展,又渐渐散入周遭的寂静里,倒像是经文里说的“虚静至极,乃与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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