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暖风裹着几瓣残红掠过游廊,雨后初晴,确实难得的好天气,贾环这日心情不错,正在房中习字,可巧门外传来脚步声。
“环哥儿可在?”她的声音婉转如啼莺,素手轻叩雕花槅扇。
“林姑娘来了,三爷正在习字,姑娘块里面坐吧,雨后天冷姑娘仔细再着凉了。”琥珀笑道。
屋内笔锋一顿,贾环忙搁下狼毫,起身时带倒了砚旁青瓷水盂,清水洇湿半幅未干的诗稿。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口中应道:“原是林姐姐,快些进来!”
门帘一起,黛玉身穿月白绡纱的罗衫,指尖轻轻拨开湘妃竹帘,莲步轻移,惊起檐角铜铃一串清响,来到客厅,贾环殷勤地搬过湘妃竹椅,让黛玉坐下,黛玉轻轻谢过,举止间优雅大方,只是身体透着一丝柔弱。也难怪宝玉整天围着黛玉转。这样的“病西施”换做是谁也会多看上几眼。贾环急忙笑道“林姐姐怎么得空过来了?”
“我们姑娘说要来讨三爷的好茶吃。”紫鹃嬉笑道。
“紫娟姐姐说笑了,我这哪有什么好茶啊,诗晴快把我那天带回来的陈年白毫银针沏一杯给姐姐尝尝。”贾环吩咐让丫鬟倒茶。
黛玉也是一笑,“听她浑说,我不过是来谢谢你的枇杷膏。自从喝完之后,冬日里的咳嗽轻多了。”
“姐姐若是喝着好,我这还有,一会姐姐带些回去。”
正说话间,诗晴已用黄金樟的小茶盘端过几只竹雕茶杯,放在黛玉跟贾环身边的茶几上,另外一杯端给正跟琥珀说话的紫鹃。
黛玉端起茶杯仔细端详了下,杯子乃是一节竹子制成,上面雕刻着松柏竹梅,很是别致,“好精巧的杯子,不似你宝玉哪里都是名贵的瓷器,精致不失天然,不知环哥从哪来弄到的。”
“姐姐说笑了,我的东西哪里能跟二哥哥房里的比,不过是市集上买回来的,便宜的很,只是难得上面的雕工细致一些,与我这小院到是相得益彰。倒是这茶不错,前几日也是偶然遇到,统共不过两罐。姐姐快尝尝。”贾环悠悠的说道。
黛玉轻轻闻了下茶香,看了看金黄透红的汤色,又淡淡的品了一口,果然入口轻柔,茶香四溢,回味甘甜,不过黛玉眉间微蹙,轻声道:“茶是好茶,只是注水太急,少了几分清韵。”
“林姐姐果然厉害,这是极品福鼎白茶,用的是福建太姥山的明前头芽制成的白毫银针,放在通风的架子上,自然发酵好,放在青花瓷的茶罐里密封,据说已经存了七、八年了。俗话说: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这算的上是宝呢,想是是诗晴见有客来,冲泡的急了。”
她见贾环忙着解释,又轻笑补道,“倒像你方才写字,笔力有余而章法不足。”说着抬眸望向案上墨迹未干的诗篇,字迹遒劲却略显杂乱。。”
贾环听罢,脸上一红,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黛玉不想让他在丫鬟面前出丑,又笑问道:“这么好的茶,想必是上进的吧,环哥也得来不易吧。”
“说来也巧,前几日我出去游玩,无意中遇到一个落难的南方茶农,帮了他个小忙,老人家身无长物,遂将这茶赠给我的。”贾环随口带过。
“真是不错呢!这可比二爷送给姑娘的茶好喝多了。三爷怎还说没有好茶吃?”紫鹃品了一口,赞道。
“姐姐若喜欢,一会我叫琥珀给你们带一罐回去喝。赶上季节变换时,正好可以解林姐姐的寒症。”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紫鹃对着贾环道了个万福。引得黛玉等人一阵大笑。
黛玉将茶盏搁在梨木小几上,起身走到案前,看着贾环写的几行字迹,此时被谁侵染过,略有些模糊,但见‘寒塘映碎玉,孤影伴残更’,素指轻点纸面:“月本高洁之物,你却用‘碎玉’‘残更’,未免太过凄清。倒不如学学太白‘举杯邀明月’的旷达,或是摩诘‘清泉石上流’的空灵。”她瞥见墙角立着的宣德炉,青烟袅袅间灵光乍现,“譬如‘烟笼寒月瘦,香沁墨痕幽’,既合你房中景致,又添几分雅致。”
贾环双目发亮,抓起笔便要誊写,忽又停住:“如此妙句,岂不是夺了姐姐心血?”黛玉轻摇团扇,鬓边珍珠步摇随动作轻晃:“好诗本应共赏,若能激发你的才思,也算这两句诗寻到好去处。”她见贾环认真抄写的模样,忽想起初进贾府时,这环儿总带着几分顽劣,如今倒有了几分文人风骨。
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茶盏中泛起了冷意。贾环又续上热水,黛玉又品了一口茶,轻轻道“我给你的书可曾读过了?”
“嗯,还没感谢姐姐的赠书之恩,姑父的手录真是千金难求,其中的文章道理更是至理名言,尤其是那篇《齐民论》中‘民安则国安,民富则国富’,真真是安民之根本;还有一篇《定边策》‘兵者,筑疆之基。兵强则外敌难犯;兵弱则疆土不保。’如今国家看似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大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势。而京城之内多有素餐尸位者。然居安而思危,蛮夷各国多有对我中原虎视眈眈者......”贾环越说越激动,甚至站起身,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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