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厉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内，只剩下办公桌前一盏孤灯亮着，勾勒出厉北辰深邃冷硬的侧脸轮廓。文件已经批阅完毕，明日行程也已确认，但他却罕见地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白天的画面——不，不仅仅是白天，是自从那个叫苏笑笑的女人出现后，所有混乱、荒诞却又……挥之不去的片段。
她签协议时讨论“婚姻坟墓论”的淡定；
在医院里用“护工”、“玄学氛围”噎住林薇薇的装傻充愣；
在酒会上把“贫困”说得清新脱俗，用“洞穴隐喻”和“扑棱蛾子”解构商业估值的惊人之语；
还有刚才晚餐时，她对着一道法式焗蜗牛，认真探讨“软体动物跨物种交流的可能性与伦理边界”时，那闪闪发光的、纯粹出于好奇的眼神……
“荒谬。”厉北辰低声吐出两个字，试图驱散这些杂乱无章的画面。
他厉北辰的世界，向来是数据、报表、战略、效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价值交换，是利益捆绑，是清晰明了的规则。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身边人的行为和思想。
可苏笑笑，就像一颗投入精密仪器里的跳跳糖，不按常理出牌，无法预测，每一次碰撞都炸开一片甜腻又恼人的火花，把他井然有序的世界搅得噼啪作响。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无法完全厌恶这种失控感。甚至，在看到她三言两语把王总那种油腻中年怼得面红耳赤，把李总那种眼高于顶的精英说得抚掌大笑时，他内心深处，竟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快意？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烦躁。
他想起她提到的“柏拉图”、“洞穴隐喻”、“存在主义”……这些词汇对他而言，遥远得如同外星符号。在他的知识体系里，这些都是无用的、无法产生直接经济效益的“虚学”。
可是，为什么她能用这些“虚学”，一次次地让那些他都需要费些心思周旋的人吃瘪？为什么她那双看起来清澈又无辜的眼睛，总能看穿表象，直指某种……让人无从反驳的荒谬内核？
“萨特是谁？”
“存在主义是什么？”
“柏拉图洞穴隐喻具体指什么？”
鬼使神差地，厉北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这几个问题。按下回车键的瞬间，他甚至感到一丝荒谬——他，厉北辰，身价千亿的商业帝国掌舵人，深夜在办公室搜索这些？
搜索引擎瞬间给出了海量结果。他皱着眉，点开了一个看似比较权威的哲学百科条目。
十分钟后，厉总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认为存在先于本质，人的本质是通过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塑造的……”
“……强调个体自由、选择和责任，人在无意义的宇宙中孤独存在，必须为自己创造价值……”
“……洞穴中的囚徒将影子视为真实，比喻大多数人生活在无知和幻觉中，哲学家旨在带领人们走向真实……”
这些文字艰涩、抽象，与他熟悉的商业逻辑格格不入。但奇异的是，当他将这些定义与苏笑笑的行为对应起来时，竟然有了一种模糊的、令人心惊的契合感。
她那种“拿钱办事、不投入感情”的“职业操守”，不就是一种极端化的“自我选择”和“为自己创造价值”（金钱价值）？她无视阶级差距、直言不讳的做派，不就是一种对世俗“本质”（如门第观念）的漠视，强调自身“存在”的优先？她把商业估值比作“洞穴影子”，不就是一种对流行共识的怀疑和批判？
难道……她不是在胡言乱语，而是……自成体系？！
这个念头让厉北辰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如果她的“发疯”背后，真的有一套完整的、哪怕在他看来极其古怪的世界观作为支撑，那岂不是意味着，一直生活在“洞穴”里，被“影子”束缚的，可能包括……他自己？
他猛地靠向宽大的椅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种认知上的挫败感，比任何商业对手带来的挑战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厉北辰进行深度哲学思考，对宿主行为模式产生探究欲，认知壁垒出现裂痕，好感度+3，当前-19。】
（苏笑笑在公寓里边泡脚边看综艺，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我的KPI？”）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顾言卿。
“厉总，林薇薇小姐在一楼大厅，说有事想见您，看起来……情绪不太稳定。”顾言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厉北辰眉头一拧，瞬间从哲学的海洋中被拉回现实。他几乎能猜到林薇薇的来意，无非是因为白天在医院和酒会上，在苏笑笑那里吃了瘪，来找他“主持公道”或者“倾诉委屈”。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出于世交之情和习惯，安抚几句。
但此刻，他脑海中却莫名响起苏笑笑那句“临时项目结束就拿钱滚蛋”的宣言，以及她评价林薇薇和厉家“门当户对”时那毫不走心、甚至带着点“赶紧打包送作堆”意味的语气。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对着电话冷冷道：“告诉她，我很忙，没空。让她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直接找到公司来。”
电话那头的顾言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回应：“好的，厉总。”
挂断电话，厉北辰看着电脑屏幕上依旧打开的哲学百科页面，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存的）一张苏笑笑在公寓餐厅，对着美食眼睛发光的抓拍照。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运行规则，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或许，他真该好好研究一下这些“无用”的哲学。
至少，下次那个女人再突然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时，他不至于只能被动地觉得“她说的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厉北辰，这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霸总，在苏笑笑无形的影响下，悄然开启了他的“哲学入门”之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条路的尽头，等待他的不是知识的解惑，而是更深的困惑，以及……某种名为“心动”的、比哲学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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