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辰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
他纵横商界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有谄媚讨好的，也有故作清高欲擒故纵的……但唯独没见过苏笑笑这样的。
面对他甩出的、足以决定她命运（至少他这么认为）的协议，她不仅没有预想中的屈辱、挣扎或讨价还价，反而用一种研究菜市场大白菜是否新鲜的眼神，慢悠悠地翻看着那份价值亿万（指他母亲可能苏醒的价值）的合同。
更让他CPU干烧的是她那套“坟墓论”！
谁要跟她手拉手入土？！谁要立坟头埋人了？！这女人的脑回路是接入了什么异次元WiFi吗？！
就在厉北辰试图重启自己的逻辑系统，找回霸总气场时，苏笑笑已经快速浏览完了协议核心条款。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让厉北辰莫名警惕的……睿智（？）光芒。
“厉总，”她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协议我看完了。大体上……嗯，挺有创意的。”
厉北辰：“……”创意？这形容一份商业合同？
“不过，”苏笑笑话锋一转，指尖在协议上某处敲了敲，“这里，关于甲方，也就是您，需要履行的义务，写得有点模糊啊。这不符合《劳动合同法》……哦不对，咱们这算《婚姻法》范畴？也不完全像，顶多算个《特殊劳务雇佣合同》？”
厉北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脑子可能不正常的女人计较，冷声道：“你只需要签字，钱不会少你的。”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钱肯定到位。”苏笑笑从善如流地点头，随即露出一个标准的、带着几分求知欲的微笑，“但是厉总，咱们打工……啊不是，咱们‘合作’，也得讲究个基本法，对吧？您看啊——”
她掰着手指数起来，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做项目汇报：
“第一，食宿问题。协议里只说了‘提供住所’，这标准可就模糊了。是提供您这vip病房隔壁的陪护床，还是提供您名下某个庄园别墅的客房？这区别大了去了。我的要求也不高，五星级酒店标准不过分吧？毕竟这也关乎您厉总的脸面不是？”
厉北辰：“……”他第一次听说冲喜新娘还要挑住宿标准的。
“第二，福利待遇。”苏笑笑继续输出，“五险一金，这是打工人……哦，是合法公民的基本权益。虽然咱们这关系有点特殊，但该有的保障不能少。如果不好直接缴纳，折现成额外补贴也行，我可以自己去缴，灵活就业嘛，我懂。”
厉北辰感觉自己的嘴角可能抽搐了一下。五险一金？折现？灵活就业？这几个词跟他厉北辰的字典放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违和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笑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仿佛在探讨一个关乎人类命运的哲学命题，“情绪价值。”
厉北辰眉头紧锁：“情绪价值？”这又是什么新型诈骗术语？
“对啊！”苏笑笑一脸“这你都不懂”的表情，耐心解释道：“厉总，您想啊，我这‘冲喜’的工作核心是什么？是陪伴，是给病重的厉夫人带来积极的心理暗示和情绪慰藉，对吧？这就要求我本人必须保持良好的、稳定的、甚至可以说是阳光开朗的精神状态。”
她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无奈：“但您看，您这动不动就‘女人’、‘协议’、‘离开’的，言语间充满了冰冷的资本气息和命令口吻，这对我营造‘小太阳’人设非常不利，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效能和情绪产出。所以，作为甲方，您有义务提供必要的、正向的‘情绪价值’输入，以确保我能持续输出高质量的情绪价值给厉夫人。简单说，就是您得配合我，至少别给我添堵。”
厉北辰：“？？？”
他添堵？！他一个身价千亿、跺跺脚商界都要震三震的霸总，成了给她“添堵”的因素？！还情绪价值输入输出？！她当这是在搞项目管理KPI考核吗？！
他看着苏笑笑那张无比“真诚”、仿佛真的在为他母亲康复大业殚精竭虑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他试图用冰冷的眼神杀死她，但她似乎自带反甲，眼神清澈又无辜。
他试图用强大的气场压迫她，但她好像完全感知不到，还在那里嘀咕“嗯，还得加个保密条款和竞业禁止……虽然我也没打算跳槽到别家去冲喜……”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厉北辰情绪波动剧烈，好感度-28。】
（苏笑笑内心：哦？还涨了两点？看来霸总喜欢有“职业素养”的？）
最终，厉北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顾言卿！”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润儒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温和，声音如春风拂面：“厉总，您叫我。”
“给她。”厉北辰指着苏笑笑，语气硬邦邦的，“按她刚才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把协议补充完整。”
顾言卿目光微讶地看向苏笑笑，后者对他露出了一个“嗨，打工人你好”的和善笑容。
“好的，厉总。”顾言卿不愧是万能特助，专业素养极高，立刻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苏小姐，请稍等，我这就根据您的要求起草补充协议。”
苏笑笑满意地点点头，对厉北辰说：“看，这就对了嘛厉总。专业的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咱们各司其职，合作才能共赢，冲喜大业才能早日成功！”
厉北辰闭了闭眼，觉得他可能需要速效救心丸。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找这个女人来冲喜，到底是在救他母亲，还是在考验他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
他看着已经开始和顾言卿低声讨论“住宿标准具体是哪个五星酒店”、“补贴折现按哪个基数计算”的苏笑笑，内心一片荒凉。
他这哪里是娶了个冲喜新娘？
这分明是请回来一位自带发疯文学和人力资源管理学Buff的……哲学系甲方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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