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月跟着两名军医穿过隔离营的外围，
越往疫区深处走，空气中的血腥味与腐臭味就越发浓烈，
那股混杂着草药和焚烧焦糊的气息，像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人的呼吸。
原本还算整齐的帐篷早已变得残破不堪，有的被狂风掀翻了一角，露出里面蜷缩的身影；
有的则被染成暗褐色，分不清是血渍还是污渍，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姜小姐，前面就是溪云镇的临时安置点，也是这次瘟疫最严重的地方。”
带路的军医声音沙哑，眼底满是疲惫，“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每天还是有很多人死去，尸体根本烧不过来……”
姜临月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装有试剂的琉璃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曾在现代见过战乱中的废墟，见过灾难后的疮痍，可眼前的景象，依旧让她心头一沉。
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衣物和破旧的被褥，有的被褥里还裹着瘦小的身躯，早已没了呼吸；
几个骨瘦如柴的幸存者靠在断墙上，眼神空洞得像失去了灵魂，
他们的嘴唇干裂起皮，脸上布满了青紫的斑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抬走，连一声哭泣都发不出来。
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穿着简陋防护的士兵正吃力地搬运尸体。
他们的口罩是用粗布缝的，根本抵挡不住瘟疫的传播，
有人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和病患一样的紫斑，却还是咬着牙，将尸体扔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火焰吞噬着尸体，发出“噼啪”的声响，升起的黑烟带着刺鼻的焦味，飘向远方，
仿佛要将这片土地的苦难，都烧进无尽的黑暗里。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旁边的破帐篷里传来，
姜临月快步走过去，掀开破旧的帐篷帘。
里面躺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他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小脸蜡黄，嘴唇泛着乌青色，
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瘦弱的身体，咳出的痰液里还带着血丝。
一个老妇人跪在旁边，紧紧抱着孩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落在孩童的衣服上，却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孙儿……”
老妇人看到姜临月，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挣扎着想要跪下，却被姜临月连忙扶住。
姜临月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体温计，轻轻夹在孩童的腋下。
体温显示四十度，已经是高烧不退的状态。
她又用银针刺破孩童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放在载玻片上。
透过放大镜，她清晰地看到血液中的病原体已经密密麻麻，几乎吞噬了所有的红细胞。
“我这里有刚研制的试剂，或许能缓解他的症状。”
姜临月连忙从空间里取出一支稀释后的试剂，用滴管滴进孩童的嘴里。
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孩童的反应，心中满是期待。
这是她改良后的第三版试剂，她希望能有效果，哪怕只是让孩子多活一会儿也好。
孩童喝下试剂后，咳嗽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姜临月，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痛苦，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茫然，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轻轻抓住了姜临月的衣角，那力道微弱得像一片羽毛。
可就在下一秒，孩童的手突然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脸上还残留着那片茫然。
老妇人抱着孩童冰冷的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穿透帐篷，
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回荡，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每个人的心脏。
姜临月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孩童最后一丝微弱的温度。
她看着孩童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看着老妇人崩溃的模样，心中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之前在营帐里研究的那些冰冷数据、那些样本玻片，此刻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命。
是这个还没来得及看遍世界的孩童，是那个失去孙儿的老妇人，是那些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无辜百姓。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姜临月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出帐篷，扶着旁边的断墙，剧烈地干呕起来。
她见过无数生死，可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无力。
她明明已经研制出了试剂，却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孩子的性命；
她明明知道瘟疫的源头是瑶光阁，却还是无法阻止更多人死去。
“姜小姐，您没事吧？”
旁边的军医连忙递过来一壶水，语气担忧，
“我们都习惯了，您刚过来，难免会受不了……”
姜临月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下，稍微压下了心中的翻涌。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燃烧的火堆，看向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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