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对我说:“好,爹爹教你飞。我的嫣儿,是天生就要飞翔的仙鹤。”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在对我许下一个庄严的誓言。阳光在他眼中闪烁,我看见那里有坚定,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不懂那忧虑来自何处,只觉得被他这样抱着,心里暖洋洋的,仿佛真的长了翅膀,可以飞向任何想去的地方。
从那天起,我的童年便分成了两半。
上午,我跟着父亲在演武场上。他并没有像教导其他*那样,一招一式地让我去记,去练。他更像是在带我玩一个游戏。他会把一片树叶扔向空中,让我用最快的速度去接住它,但不能用手;他会在雪地上画出复杂的格子,让我在不踩线的情况下,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他会让我在石阶上反复上下跳跃,直到脚尖麻木,却依旧要我保持呼吸的平稳。
起初,我只是觉得这些游戏很有趣。但渐渐地,我开始明白,那股在我身体里流动的小东西,叫做“气”。我可以让它变快,也可以让它变慢,可以让它变得轻盈,也可以让它变得沉重。
父亲说,我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他说我的身体仿佛是为了武学而生,经脉比常人宽阔数倍,悟性更是超凡脱俗。我似懂非懂,我只知道,当我将“气”运遍全身,整个人轻得像一片羽毛时,父亲的脸上会露出那种混杂着骄傲与欣慰的笑容。我喜欢看他那样笑。
而下午,则完全属于母亲。 母亲兖姬,是这个清冷的灵鹤宫里,唯一的、也是最温暖的色彩。她从不练武,身体甚至有些孱弱,一阵山风就能让她咳上许久。但她身上,有这山里没有的一切。
她会抱着我坐在紫藤花架下,用我听不大懂的她的家乡话给我念那些我听不懂的诗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喜欢她念诗时温柔的语调,像春日里的溪水,缓缓流过我的心田。
她曾抚着我的头发,轻声对我说:“我们嫣儿,是娘的燕儿。燕子是要飞向春天的,不像鹤,虽然高洁,却总守着一座孤山,太寂寞了。”
她的房间里,永远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墨香。她教我识字,写我的名字。“嫣”字很复杂,我总是写不好。她便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的手很软,指尖却总是冰凉的。
她告诉我,山外的世界很大很大,有会唱歌的黄鹂,有流光溢彩的灯会,有数不清的好吃的糖人儿。她说的那些,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像一幅幅绚丽的画卷,在我小小的脑海里展开。
我常常会问她:“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去看看?”
每当这时,她总是笑着,眼中却会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她会轻轻咳嗽几声,然后把我搂得更紧一些,说:“等嫣儿长大了,就自己飞出去看吧。娘的燕儿,翅膀硬了,就能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时的我,以为长大是一件很遥远,却很美好的事。
四岁那年,我已经能将灵鹤宫的基础心法倒背如流。父亲说,这是别人要花费数年才能记住的东西。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因为我只是单纯地喜欢那种将“气”引到身体各个角落的感觉。
五岁时,父亲开始教我剑法。当我第一次握住那柄为我量身定做的小木剑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剑,仿佛是我手臂的延伸,那股“气”顺着我的经脉流淌到剑尖,让它也拥有了生命。
父亲教我剑法的方式依旧与众不同。他不会让我反复挥剑一千次,而是会在林间布置许多细小的铃铛,让我在不碰响任何一个的情况下穿过树林。他会让我用剑尖挑起飘落的花瓣,然后再放回花托。那些看似与剑无关的练习,却让我的剑法越来越灵活,越来越轻盈。
父亲说,我的剑,有灵性。
母亲却在我练剑时,常常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忧虑。她从不夸我的剑法有多好,只会叮嘱我不要伤到自己,练功后记得擦汗。有时,她会带着一碗亲手炖的冰糖雪梨羹,等我收剑后,一口一口地喂我喝下。那甜丝丝、暖融融的感觉,能驱散练功带来的所有疲惫。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喜欢上午练剑时,父亲眼中的赞许;也喜欢下午喝汤时,母亲眼中的温柔。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有最强的父亲,和最温柔的母亲。
可是,幸福,就像母亲窗前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美丽,却留不住。
六岁生辰的前几月,我发现,母亲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她房间里的药味,也越来越浓,浓到盖过了所有的墨香和花香。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像一张宣纸,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她不再有力气抱着我念诗,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含笑看着我。
父亲请来了很多很多大夫,有名的,没名的,他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地来,又一个个都唉声叹气地走。我躲在门外,听到他们对父亲说“气血两亏”、“油尽灯枯”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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