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光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凛冽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它不照亮前路,只灼烧魂体。我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洪流的破布,在无法抗拒的力量中翻滚、撕扯。孽镜台的威严,监察鬼差冰冷的目光,乃至整个地府的景象,都被这狂暴的能量流绞得粉碎,只剩下最纯粹的、针对魂魄本源的冲刷。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撕扯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
我“存在”,却又感觉不到自己的形状。没有手脚,没有躯干,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魂体凝聚的形态。我仿佛只是一团稀薄的意识,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虚空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标记,只有永恒的、死寂的灰。
这就是“洗魂涤魄”?
最初的茫然过去,痛苦开始显现。并非锁魂链反噬那种尖锐的撕裂痛,也非地狱幻影带来的恐惧之痛,而是一种……消融之痛。
构成我存在的每一缕阴气,每一丝执念,每一片承载着记忆与情感的魂质,都在这片灰色虚空中被缓慢地、无可挽回地剥离、分解。像冰雪置于烈日,像沙堡面对潮汐。我能“看”到(如果这种纯粹的感知能被称为“看”的话),那些代表着我三百年挣扎的怨愤,那些偷窃抢夺留下的污渍,那些谄媚阴吏时的卑微,如同黑色的烟雾,从我这团意识中被一丝丝抽离,然后在灰色中湮灭,不留痕迹。
甚至连那些相对“中性”的记忆——生前为生计奔波的疲惫,奈何桥下看着其他鬼魂领取供奉时的羡慕,偶尔吹过的一阵不那么阴冷的风带来的短暂慰藉——也在这过程中变得模糊、淡薄,最终消散。
这种消融,带来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虚和恐惧。比直接的酷刑更可怕。酷刑至少证明你还存在,还能感受到“痛”。而这里,是在抹去你存在的证明,是在将“你”一点点化为乌有。
我想呐喊,想挣扎,但这团意识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凝聚不起任何反抗的力量。我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缓慢的“死亡”,感受着“自我”的边界在不断模糊、坍塌。
这就是一线之机?免于地狱酷刑,却要承受这种本质上的抹杀?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千年。我的意识越来越稀薄,过往的一切都在远去,只剩下最核心的一点……那是什么?是最后那一刻,锁魂链脱手时,看向那双纯净眼睛的瞬间?是石老所说的“未泯之念”?
这一点核心,如同风中残烛,在这消融一切的灰色虚空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弱,却未曾彻底熄灭。
就在我以为这最后的微光也即将被吞噬时,灰色的虚空,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一点极其黯淡的、乳白色的光晕,在我这团意识的前方(如果还有“前方”这个概念的话)缓缓亮起。那光晕非常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却与这消融一切的灰色虚空格格不入。那是一种……宁静的,带着些许悲悯的,甚至有点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婴灵?
不,不完全一样。这光晕更加微弱,更加纯粹,不带有任何个体意识的印记,更像是一种……残留的意念,或者说,一个信标。
随着这乳白光晕的出现,灰色虚空的消融之力,似乎遇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阻力。那剥离、分解的过程,在我意识核心的周围,变得缓慢了一些。
紧接着,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那因消融而变得极其稀薄的意识,仿佛受到了那乳白光晕的吸引,开始自发地、缓慢地向着它流动。不是主动的移动,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牵引,如同铁屑被磁石吸引。
在流动的过程中,那些原本已经快要彻底消散的、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并非全部湮灭,其中极少的一部分,似乎经过了灰色虚空的“过滤”,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向我这团意识核心汇聚。
但这一次,汇聚而来的,不再是那些阴暗的、痛苦的、充满怨念的部分。
我“看到”了生前,那个为了几两银子与人争执的小人物,但在争执之后,夜深人静时,他也会看着熟睡的妻儿,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满足的温情。
我“看到”了在奈何桥下,虽然羡慕其他鬼魂的供奉,但在一次罕见的、带有阳间温暖气息的纸钱飘落时,我并没有去抢夺,而是任由一个看起来更虚弱的小鬼魂将其拾走。
我“看到”了在无数次欺压中,虽然不敢反抗,但内心深处并非没有愤怒的火花,只是被更深的无力感所压制。
甚至,我“看到”了在决定对婴灵下手前,那漫长而痛苦的挣扎,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彻底堕落的恐惧与排斥。
这些被忽略的、细微的、甚至被我自己都认定为“软弱”或“无用”的瞬间,此刻却被那乳白光晕吸引,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我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
它们没有带来强大的力量,也没有消除消融的痛苦。但是,它们带来了一种……“锚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都市民间恐怖灵异故事集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都市民间恐怖灵异故事集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