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葫芦口决堤了？！”周崇脸色大变！黑石坳地势低洼，若洪水倒灌，后果不堪设想！刚刚撒下的石灰粉，刚刚冒头的薯苗嫩芽…还有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被洪水吞噬！
人群中的欢呼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瞬间被巨大的恐惧阴影覆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洪水！又是洪水！老天爷这是真的要绝他们的生路吗？！
绝望的死寂再次笼罩了人群。许多人手中的锄头无力地垂下，眼神重新变得空洞麻木，甚至比之前更加死寂。刚刚钻出的嫩芽，在人们眼中似乎也失去了颜色。
沈砚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虫害未平，刺杀余波未消，洪水又至！他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看着那一张张被绝望和恐惧扭曲的脸，看着那几点在泥泞中倔强挺立的嫩绿…一股不甘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猛地踏前一步，站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声音用尽全力吼出，压过了人们绝望的抽泣和远处隐隐传来的洪水咆哮：
“乡亲们！抬起头来！看看你们脚下的地！看看你们手里的石灰粉！看看那刚钻出来的苗！”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声音牵引，茫然地看向脚下泥泞的土地，看向藤筐里雪白的粉末，看向那几点微弱的嫩绿。
“地老虎要吃我们的根，我们撒石灰粉！大火要烧我们的苗，我们抢下灰烬当肥！洪水要淹我们的田，我们就去堵住它！”沈砚的声音如同滚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老天爷不给活路，我们就自己开出一条路来！公主殿下为了我们，箭伤未愈就千里奔波，如今还躺在山洞里！李石头大哥为了护住这点希望，连命都搭上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等死？！”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最后定格在人群后面，那个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站在洞口、脸色苍白如纸、被小满和一名侍卫搀扶着的初颜身上。
初颜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旁人支撑，宽大的素白衣衫在晨风中显得空空荡荡。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声地迎接着沈砚和所有人的目光。
沈砚深吸一口气，指向初颜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殿下就在这里！看着我们！天塌下来，有殿下和我们一起顶着！洪水来了，我们就用锄头、用麻袋、用我们的血肉之躯去堵！是眼睁睁看着洪水吞掉这点刚冒头的活路，还是豁出命去跟它拼了？！你们说——！”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拼了！”
“跟它拼了！”
“堵住洪水！保住薯苗！”
“殿下在看着我们！”
绝望的农人们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疯狂！他们丢下锄头，扛起藤筐里剩下的生石灰粉（这东西遇水发热，或许也能用来临时加固？），抓起一切能找到的麻袋、草席、门板…甚至有人直接脱下身上的破褂子！没有工具？就用双手去挖泥！没有沙袋？就用身体去挡水！
“周崇！”初颜的声音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调…调所有能动的人…去葫芦口…务必…堵住缺口！”
“是！”周崇虎吼一声，拔出佩刀，“御林军听令！随我上堤！死战不退！”
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周崇和沈砚的带领下，带着一种悲壮的、近乎疯狂的气势，迎着隐隐传来的洪水咆哮声，向着下游葫芦口的方向，汹涌而去！
初颜在侍卫和小满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洞口边缘，眺望着那如同黑色洪流般涌向危险的人群。晨光熹微，照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虚弱，却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她抬起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那里，跳动的不仅仅是生命，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民心可用…然…洪水之后，必有瘟病…”她望着远方天际翻涌的、预示着更多暴雨的阴云，低低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沈砚…石灰粉…或许…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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