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树下仓惶逃离后,沈萧的心境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冷寂。
练剑时,剑锋破空,脑海中却浮现那人苍白指尖抵住眉心的模样;处理事务时,卷宗上的字迹模糊,幻化成那双深潭般疲惫空茫的眼睛;甚至夜深人静,合眼便是窗下那抹单薄易碎的侧影,以及那声轻细的、敲打在他心上的抽气声。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在他胸腔里野蛮生长,冲撞着多年来筑起的仇恨壁垒。他试图用理智去压制,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沉落更高明的伪装,是另一种形式的操控。可每一次试图加固心防,眼前便会浮现那暗青色蠕动的纹路和暗色的血迹——那些痛苦,真实得无法作伪。
他变得愈发沉默,也愈发频繁地“路过”揽月阁。有时只是远远望一眼那紧闭的门窗,有时则会在夜深时,如同一个幽灵般悄立于竹林深处,仿佛某种无言的守护,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这夜,月隐星稀,夜色浓稠如墨。
沈萧批阅完最后一份简报,已是子夜时分。楼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侍卫规律走过的脚步声。他毫无睡意,鬼使神差地,又一次走向揽月阁。
然而这一次,阁内却透出微弱的光亮,并非烛火,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忽明忽暗的光芒,映在窗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沈萧的心猛地一沉!这种光……他从未见过,却本能地感到一股阴寒不祥的气息!
他再无迟疑,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掠至窗下,透过那道未曾关严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室内并未点灯,那幽蓝的光芒源自沉落本身!
他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双目紧闭,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额间青筋暴起,浑身被一层诡异的幽蓝色光晕所笼罩。那光晕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流动的火焰,又似活着的藤蔓,在他周身缠绕、蠕动,每一次波动,都让沉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发出极其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呻吟。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裸露在寝衣外的皮肤——脖颈、手臂——上,那些暗青色的纹路前所未有地清晰活跃,如同苏醒的毒蛇,疯狂地扭动、凸起,仿佛要破体而出!它们贪婪地吸收着那幽蓝的光芒,每吸收一分,沉落的脸色便惨白一分,气息也更微弱一分。
他在修炼!或者说,他在用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试图驾驭或压制那反噬的“蚀骨幽兰”!
沈萧看得心惊肉跳,几乎要忍不住冲进去阻止!这哪里是修炼,分明是在自戕!
就在这时,沉落周身的光晕猛地一盛,随即骤然黯淡下去!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轻响,冒起缕缕黑烟,仿佛带着极强的腐蚀性!
他身体一软,向前栽倒,勉强用手撑住床沿,才没有彻底倒下,只是不住地剧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那幽蓝光芒彻底消失,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他痛苦压抑的喘息声,清晰得令人心头发颤。
窗外,沈萧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刺痛感让他勉强维持着一丝冷静。他死死咬着牙,才能克制住破窗而入的冲动。他知道,此刻进去,除了让沉落更加难堪和警惕,毫无益处。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一些。
沉落极其艰难地、摸索着从枕边拿起一个玉瓶,抖着手倒出几粒药丸,看也未看便吞服下去。随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寒玉床上,蜷缩起来,墨发铺散,遮住了他的脸,只有单薄的肩膀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着。
他似乎在哭,又似乎只是痛得无法自持。
没有任何声音,但那无声的脆弱和绝望,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窒息。
沈萧站在窗外,如同一尊被雨淋透的石像,浑身冰冷,唯有胸腔内那颗心脏,为里面那个人,一下下地抽痛着,痛得清晰而尖锐。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沉落从不让人近身,为何要极力掩饰。
因为这般的狼狈,这般的痛苦,这般的绝望,如何能示于人前?尤其是示于他这位……心怀怨恨的“养子”面前。
那不仅仅是对威严的维护,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骄傲和孤独。
又过了许久,直到室内那微弱颤抖的迹象也完全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沈萧才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
他没有离开,而是无声地跃上揽月阁的屋顶,在一个可以俯瞰庭院又不易被察觉的角落坐了下来。
夜风寒凉,他却浑然不觉。
他就这样坐着,守着一阁的沉寂,守着里面那个不知是陷入昏迷还是沉睡的人。
脑海中纷乱如麻。恨意依旧存在,却已被那汹涌的怜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覆盖。他想起自己对力量的渴望,对摆脱控制的挣扎,却从未想过,那个看似掌控一切的人,或许比他承受着更多、更深的痛苦和束缚。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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