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平编织的那张恶意之网,越收越紧。肖霄和李卫东的生意仿佛陷入了泥沼,举步维艰。每一次出货都像是一次冒险,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从哪里又冒出稽查队或者捣乱的小混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销售渠道,因为货源的不稳定和风险的增加,开始动摇,几个下家甚至委婉地表示要“暂停合作”。资金链变得紧张,那台象征着“实力”和“门路”的大哥大,也因为高昂的费用和频繁的“业务”联系,变得有些烫手,通话时长被肖霄刻意压缩到了最低。
压抑和焦躁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弥漫。李卫东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整天骂骂咧咧,嚷嚷着要去找陈国平“拼个鱼死网破”,都被肖霄强行按下了。硬碰硬,无疑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他们这点刚刚积累起来的资本,在陈国平那种盘根错节的体制内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但坐以待毙绝非肖霄的性格。冰冷的恨意和保护好那尚未相认的女儿的强烈责任感,让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和清醒。他深知,在上海滩这种地方,尤其是在80年代初这种规则尚未完全建立、明暗交织的时期,想要生存下去,甚至反击,光有钱和脑子还不够,还需要另一种力量——一种游走在灰色地带、扎根于市井、讲究江湖规矩的力量。
他想起了之前一次生意纠纷中,那个帮他们成功追回货款、名叫王大锤的码头工人。此人仗义、勇猛,在十六铺码头一带颇有声望,手下有一帮过命的兄弟。当时肖霄就感觉到,此人可交,或许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如今,正是时候。
“去找王大锤。”肖霄对烦躁不安的李卫东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找他?那个‘码头阎王’?”李卫东愣了一下,“找他干嘛?请他喝酒诉苦?还是请他帮忙打架?咱们现在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不是诉苦,也不是单纯打架。”肖霄眼神深邃,“是谈合作。我们需要他的耳朵,需要他的眼睛,也需要……必要时的拳头。陈国平可以玩阴的,我们也不能总是光明正大地挨打。有些事,需要另一种方式来解决。”
李卫东琢磨了一下,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对啊!妈的!我怎么没想到!王大锤那家伙,虽然是个粗人,但最讲江湖义气,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王八蛋!而且码头那边三教九流,消息灵通得很!找他准没错!”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准备了一份厚礼——几条当时极难弄到的“健牌”外贸烟和两瓶真正的茅台酒(这几乎花掉了他们剩余流动资金的一大部分),用报纸仔细包好,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里。傍晚时分,趁着码头下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两人来到了喧嚣混乱、充斥着汗味、鱼腥味和货物灰尘的十六铺码头。
巨大的货轮如同钢铁巨兽般泊在岸边,起重机的吊臂发出沉闷的轰鸣。码头工人们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货物,像蚂蚁一样在货堆和船舱之间穿梭。这里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充满了原始的力量和赤裸裸的生存法则。
李卫东显然对这里很熟,轻车熟路地领着肖霄绕过一堆堆集装箱和散货,来到了码头后方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那里有几个用破旧木板和油毛毡搭成的窝棚,是工头们休息和等活的地方。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粗犷的笑骂声和划拳声。
李卫东掀开脏兮兮的门帘,探头进去,脸上堆起笑容:“锤哥!忙着呢?”
窝棚里烟雾缭绕,几个赤着膊、浑身黝黑肌肉虬结的汉子正围着一张小桌喝酒,桌上摆着几碟花生米、猪头肉之类的下酒菜。为首一人,正是王大锤。他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极其壮实,像一尊铁塔,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腹部,记录着江湖的风雨。他方脸阔口,眉毛粗黑,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此刻正端着一碗白酒,听到声音,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哟!这不是东子吗?”王大锤看到李卫东,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啥风把你吹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来来来,正好,一起整点!”他显得很热情,显然对李卫东印象不错。
“锤哥,今天可不是来喝酒的,是有正事想求您帮忙。”李卫东侧身让开,介绍身后的肖霄,“这位是我过命的兄弟,肖霄。霄子,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锤哥,码头这一片,响当当的人物!”
肖霄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向王大锤点了点头,语气诚恳:“锤哥,久仰大名。冒昧打扰了。”
王大锤放下酒碗,那双精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肖霄。肖霄虽然穿着比上次见面时更体面,但眉宇间的风霜和那股子沉静坚毅的气质,以及眼神深处隐藏不住的锐利,让阅人无数的王大锤心中微微一动。他混迹码头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像一般的生意人那般油滑,也不像那些愣头青一样浮躁,更像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刀,隐而不发,却让人不敢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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