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肖霄忙碌而紧张的“生意”中悄然流逝,转眼已近春节。上海的街头巷尾开始弥漫起一丝节日的氛围,虽然物资依旧不算丰富,但人们脸上总归多了些期盼和喜气。菜场里凭票供应的年货摊位前排起了长队,偶尔能看到有人提着罕见的整条冻带鱼或一只褪了毛的光鸡匆匆走过,引来羡慕的目光。
肖霄的“事业”在周继先的暗中扶持和自己的小心经营下,逐渐走上了轨道。电子表的生意他已经做得颇为熟练,与老周的交接越来越默契,发展的下家也稳定了几个。他甚至开始尝试接触一些其他的小商品,比如从南方来的仿皮手套、颜色鲜艳的拉毛围巾,虽然单件利润不如电子表,但走量快,风险相对更小。
他的穿着早已不再是那身破旧的工作服,换上了笔挺的的确良中山装,外面罩着一件深色的呢子短大衣,脚上是擦得锃亮的皮鞋。人靠衣装,这身行头让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也更能融入那些需要接触的各色人等之中。他的眼神里,曾经的迷茫和绝望被一种忙碌的精明和沉淀下来的冷静所取代,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寻找苏晨的执念从未消散,反而因为有了经济能力的支撑而变得更加灼热。他托人打听的消息范围更广,给出的“信息费”也更高,虽然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轻易绝望。
手里的资金像滚雪球一样慢慢积累起来。他换了一个更厚实的钱包,里面不再是皱巴巴的毛票,而是叠放整齐的“大团结”。他给家里添置了一台崭新的半导体收音机,让父母在沉闷的夜里能有些声响解闷;他买了充足的年货,让这个清贫了多年的家终于能过上一个像样的肥年。母亲脸上的笑容多了,虽然依旧会为他“不务正业”的生意担惊受怕;父亲依旧沉默,但喝酒时会偶尔给他也倒上一小杯,眼神复杂,却不再是最初的反对和失望。
然而,生意场上的顺利并不能完全冲淡他内心的孤寂。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或者独自一人穿梭在陌生的交易地点时,他总会想起在东北那片黑土地上,与李卫东并肩作战、嬉笑怒骂的日子。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情谊,在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的生意场上,显得尤为珍贵。他不知道李卫东的返城手续办得怎么样了,是否也回到了上海,是否也在为生存而奔波。他尝试过去李卫东家以前留下的地址打听,但那一片恰好赶上动迁,老邻居早已四散,无从找起。
腊月二十三,小年。上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阴冷潮湿。肖霄刚和一个百货公司的采购员谈完一批围巾的生意,对方要的量不大,但算是开辟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渠道。他心情不错,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准备去南京路上的“沈大成”给母亲买她最爱吃的条头糕和双酿团。
南京路上人流如织,即使下雨也阻挡不了人们采购年货的热情。各色各样的雨伞碰撞在一起,汇成一片移动的、湿漉漉的伞的海洋。商店橱窗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陈列着尽可能丰富的商品,喇叭里播放着欢快的迎春歌曲。
肖霄小心地护着手里的点心盒子,在人群中穿行。就在他路过“第一食品商店”门口时,那里因为排队购买紧俏糖果和炒货的人群而显得格外拥挤。一阵混乱的推搡中,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里的伞一歪,冰凉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头。同时,他听到一个粗鲁而熟悉的大嗓门在不远处响起:
“操!没长眼睛啊!挤什么挤!妈的,老子排了半天队了!”
这声音……?!
肖霄猛地一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霍然转头,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食品店门口拥挤的队伍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臃肿的军绿色棉大衣、头发被雨水打湿成一绺绺的男人,正和一个试图插队的小青年怒目而视,挽着袖子,一副就要动手的架势。那男人一脸的不耐烦和戾气,皮肤黝黑粗糙,额头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但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和那副混不吝的神态……
肖霄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血液“嗡”地一声涌上了头顶!
“卫东?!李卫东!!”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穿透雨幕和喧嚣!
那个正要发飙的男人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当他的目光穿过纷乱的雨丝和人群,落在肖霄脸上时,他脸上的凶狠和怒气瞬间凝固,然后像冰块遇到沸水一样迅速消融,转变为巨大的、毫无保留的震惊和狂喜!
“我操!!肖霄?!!”李卫东的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完全顾不上那个插队的小青年了,猛地拨开身边的人,像一头冲出笼子的熊瞎子,几步就跨到了肖霄面前!
两个男人在南京路湿漉漉的、拥挤的人行道上,隔着冰凉的雨丝,死死地盯着对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逝,周围所有的喧嚣和人群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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