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肖霄像幽魂一样在熟悉的弄堂和附近的街区游荡。他去了苏晨曾经就读的小学门口,去了他们常去的那个街心公园,去了那家卖糖炒栗子的老铺子……每一个地方,都能勾起汹涌的回忆,每一个地方,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她现在踪迹的线索。上海那么大,人海茫茫,她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这座正在苏醒的庞大都市里。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深秋的晚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透了肖霄单薄的衣裳。他一天水米未进,却丝毫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只有一种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冰冷和麻木。希望如同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沉入地平线,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相对繁华的商业街。这里人流明显增多,下班的工人、放学的学生、采购日用品的主妇,熙熙攘攘,喧闹嘈杂。路边店铺的灯光陆续亮起,昏黄的白炽灯光和店铺里透出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人们行色匆匆的剪影。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公交车喘着粗气靠站又离站。
肖霄失魂落魄地走在人群中,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周围的热闹与他内心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目光空洞地扫视着前方,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移动的色彩和光影。
就在他几乎要被彻底的绝望吞噬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掠过街对面。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骤然停止了。
街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穿着藏蓝色呢子外套、围着灰色围巾的年轻女子,正牵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沿着街边慢慢走着。那女子微微低着头,侧脸的轮廓,那纤细的身形,那走路的姿态……
像一道闪电劈开漆黑的夜空!
肖霄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起来!心脏以一种几乎要炸裂的力度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苏晨?!! 是苏晨?!!
那个身影,即使隔着一条喧嚣的马路,即使过去了近十年,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和背影,也早已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绝不会认错!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狂喜像海啸一样淹没了他!找到了!他找到她了!原来她还在上海!她没有消失!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出她的名字,然而,极度的激动和突如其来的晕眩让他喉咙发紧,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像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救生船,用尽全身力气,拨开身边的人群,疯了似的朝着街对面冲去!
“让一让!让一让!”他嘶哑地吼叫着,完全不顾疾驰而过的自行车和汽车刺耳的喇叭声。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整个世界都缩小成了那一个目标。
一辆拖着长长辫子的无轨电车恰好在这时进站,庞大的车身和上下车的人群瞬间挡住了他的去路和视线。肖霄急得双眼通红,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苏晨!苏晨!!”他终于冲破了阻碍,声音撕裂般地喊出了那个在心底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踉跄着冲到了对面的人行道上。
然而—— 就在这被电车阻挡的短短十几秒内。 就在他跨越马路这短短的几十步间。
那个穿着藏蓝色呢子外套、牵着小女孩的身影——不见了。
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只是夕阳在他极度渴望和绝望中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
肖霄像一尊石像般猛地僵在原地,心脏从狂喜的巅峰骤然坠入冰窖。他疯狂地、徒劳地转动着身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店铺门口,每一个行人!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刚才那个位置旁边是一个卖杂货的亭子,一个老阿姨正在卖酱油;再过去是一个公交车站,几个人正在排队;更远处是几个匆匆走过的陌生人……唯独没有那个穿着藏蓝色呢子外套的苏晨,也没有那个被她牵着的小女孩!
她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明明看到了!”肖霄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冲进旁边的杂货店,抓住那个刚买完酱油的老阿姨的胳膊,急切地问道:“阿姨!您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蓝衣服、围着灰围巾、拉着一个小囡的女的?她往哪里走了?”
老阿姨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酱油瓶差点掉地上,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做啥啦!吓死人哦!啥蓝衣服灰围巾?没看到!这么多人,哪里看得过来!”
他又冲向公交车站,语无伦次地向等车的人描述。人们大多用奇怪而警惕的眼神看着他,摇摇头,或者不耐烦地走开。
没有人看到。 或者说,没有人注意到。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绝望,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站在熙熙攘攘、灯火初上的街头,像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儿。周围是流动的人群、喧嚣的车流、温暖的灯光,这一切却都与他无关。他只觉得冷,刺骨的冷,从心脏最深处弥漫出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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