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海号”朝着苏门答腊岛航行的第七天,程远在甲板上展开哈桑发来的手绘地图时,林珊正端着两杯椰香拿铁从船舱走来。奶泡在杯壁画出的船锚图案微微晃动,她将其中一杯递到程远手边,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指节——两人都顿了顿,又迅速移开目光,像两年前在甘泉礁初次并肩看沉船轮廓时那样,默契地将心跳藏进海风里。
“老村长说的石碑,会不会就是《西洋番国志》里提的‘船员纪念碑’?”林珊蹲下身,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爪哇文注释,鬓角的碎发被海风吹到程远手背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她从泉州家里带来的护发精油,程远记得,第一次在博物馆整理古籍时,她也是这样,头发上沾着墨香,指尖划过《瀛涯胜览》的纸页,眼里亮得像南海的星光。
程远接过咖啡,椰奶的甜香压不住咖啡因的微苦,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既期待找到“郑和庙”遗址,又怕这趟航程太长,错过给林珊庆生的日子——他口袋里藏着一枚从南京宝船厂遗址找到的铜制船钉,打磨光滑后刻了“珊”字,原本想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可航程一再推迟,船钉的棱角都快被体温焐平了。
“郑海峰刚去检查潜水设备了,”程远故意岔开话题,目光落在远处苏门答腊岛的轮廓上,“亚齐港海域珊瑚礁多,水下地形复杂,你到时候跟在我身后,别单独行动。”
林珊笑着点头,从背包里掏出《西洋番国志》翻到“苏门答腊国”章节:“巩珍写‘船员病卒,葬于海滨,立庙祀之’,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船员的随身物品,比如……”她突然顿住,声音轻了些,“比如像‘清和号’上那枚刻着‘李’字的铜瓢一样,能牵出一段故事的东西。”
程远知道她在想什么——去年在马船遗址,林珊找到过一枚银质发簪,簪头刻着“月”字,后来查资料发现,那是明代船员给妻子的定情信物,只是船沉后,发簪的主人再也没能把它带回故乡。那天晚上,林珊在甲板上对着发簪坐了很久,程远站在她身后,看着月光洒在她颤抖的肩膀上,第一次想把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所有历史的沉重。
三天后,“探海号”在亚齐港靠岸。哈桑带着老村长等候在码头,老村长手里的贝壳手链磨得发亮,递到程远面前时,声音里满是郑重:“这是‘中国船人’送我祖父的,现在交给你们,希望能帮你们找到‘神仙庙’。”
程远接过手链,转头递给林珊:“你戴着吧,说不定能带来好运。”林珊愣了愣,将手链绕在手腕上,贝壳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像程远第一次在南海救她时,递过来的那只手——那天她在水船遗址清理淡水桶,不小心被珊瑚划伤小腿,程远毫不犹豫跳下水,把她护在怀里游回支援船,海水浸透他的潜水服,可他的手却一直捂着她的伤口,没让她受一点冻。
跟着老村长走到渔村尽头的海滩,红树林的根系在泥沙里盘根错节,像无数双握着历史的手。郑海峰用洛阳铲钻探时,程远和林珊并肩站在红树林边,她突然轻声说:“下个月我生日,要是能找到石碑,就算是最好的礼物了。”
程远的心跳漏了一拍,口袋里的船钉硌得手心发烫:“一定能找到的,到时候……”他还没说完,郑海峰的喊声突然传来:“有东西!程队!林珊!快来看!”
众人围过去,泥沙下渐渐显露的青灰色石碑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林珊蹲在碑前,用软毛刷轻轻清理淤泥,“大明永乐十年,船员之墓”几个字浮现时,她的眼泪突然掉在碑面上,砸出细小的水花。程远立刻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才发现她在发抖。
“没事吧?”程远的声音放得很柔,“我们找到它了,高兴才对。”
林珊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继续清理碑身:“你看,这里还有名字,‘苏州李二’‘泉州陈五’……他们都是离家的人啊。”程远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不管是历史里的船员,还是眼前的她,都让他想拼尽全力去守护——守护那些被遗忘的故事,也守护身边的人。
接下来的两天,考古队在石碑西侧清理出庙宇地基,东侧发现二十多座土坑墓。程远在一座墓里找到一枚铜制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与妻月娘诀别”,怀表的指针停在寅时,显然是船员临终前最后一次看时间。他把怀表递给林珊时,她的手又开始发抖:“他肯定很想回家,很想他的妻子。”
程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会把他们的故事带回去,让更多人知道,他们没有被遗忘。”那天晚上,程远在甲板上找到林珊,她正对着怀表发呆,月光洒在她身上,像披了一层薄纱。
“生日快乐。”程远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刻着“珊”字的船钉,递到她面前,“本来想找个好点的日子送给你,现在看来,在这里送也挺好——它来自宝船厂,见证过无数船只起航,就像我想陪你一起,见证更多考古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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