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伦炯的印章!”程远拿起印章,指尖拂过上面的纹路,“跟福建省档案馆藏的陈伦炯手迹印章一模一样!这肯定是他亲手封存的航海匣!”
林珊小心地展开海图。那是用绢布绘制的闽江口至吕宋的航线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每一段针路:“五虎礁至黄岐半岛,用艮坤针,行二更”“黄岐半岛至东沙群岛,用寅申针,行五更”,旁边还画着每一处礁石的形状,甚至标注了涨潮落潮的时间。海图的角落,还写着一行小字:“此图赠漳商陈氏,愿其顺风顺水,平安归航”——正是陈伦炯的笔迹。
“这海图比《海国闻见录》里的记载还详细!”林新宇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你看这里,连东沙群岛附近的暗礁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还有‘夏至后,此海域多东南风,宜昼行’的批注,太珍贵了!”
接着,林珊翻开那本线装日志。封面是暗红色的布面,上面用毛笔写着“漳商陈记航海日志 康熙三十八年”,字迹工整有力。第一页详细记录了这次贸易的货物清单:“武夷岩茶两百箱,每箱二十斤;漳州漳绒一百匹,其中大红二十匹、宝蓝三十匹、月白五十匹;德化白瓷五十箱,多为碗盘……”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连茶叶的产地、丝绸的花色都没落下。
日志的中间几页,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一封家书:“吾妻见字如面,今携茶丝赴吕宋,预计半年归。家中若有急事,可托同乡船商捎信。小儿近日是否还哭闹着要糖?切记别让他多吃,伤牙。”字迹比记账时温柔了许多,像是写的时候心里满是牵挂。
最让人动容的是最后几页。日志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的时候很匆忙:“康熙三十八年七月十二日,过五虎礁,遇暴风。船身触礁,货舱进水。吾等尽力抢救,然海水汹涌,恐难回天。此日志若能被后人发现,望告知吾妻,吾已尽力,未能归乡,实属遗憾。家中诸事,劳她多费心,小儿若长大,望其勿再出海,平安便好。”
程远看着这些文字,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在诏安湾看到的吴显宗日志,同样是航海人,同样是对家的牵挂,只是最终都没能实现归乡的愿望。“这些日志,比任何文物都珍贵,”程远轻声说,“它们记录的不是冰冷的货物,是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牵挂和遗憾。”
接下来的几天,考古队开始清理沉船的货舱。郑海峰带着队员潜入水中,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个木箱。第一个木箱打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装满了武夷岩茶,茶叶虽然已经发黑,却仍能闻到淡淡的茶香。林珊立刻采集了茶叶样本,带回检测台进行分析。
“程队!茶叶样本分析结果出来了!”林珊拿着检测报告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这些武夷岩茶是正岩茶,产自武夷山天心永乐禅寺附近的茶园!茶叶里的茶多酚和咖啡因含量都很高,保存得比预想中好——这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武夷岩茶实物样本!”
紧接着,队员们又清理出一批漳州漳绒。那些丝绸虽然已经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美——大红色的漳绒上绣着缠枝莲纹,宝蓝色的漳绒上绣着云纹,月白色的漳绒则绣着梅花,针脚细密,色彩虽淡却依旧典雅。林新宇拿着一块漳绒,对着阳光看:“这漳绒的工艺太精湛了!你看这绒面,密度多高,跟故宫博物院藏的清代漳绒一模一样!”
最让人惊喜的是一批德化白瓷。那些瓷器大多是碗盘,也有少量的花瓶和茶壶。碗盘的外壁大多刻着缠枝莲纹,内壁则刻着“福”“寿”等字样,花瓶上则刻着山水图案,线条流畅,意境悠远。郑海峰拿起一个白瓷碗,仔细看了看:“这白瓷的釉色跟诏安湾发现的不一样,更白更透,像是德化窑晚期的作品——说不定能填补德化窑发展史的空白。”
就在考古队忙着清理货舱时,林新宇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在沉船的桅杆旁,有一个铜制的灯座,灯座上还残留着少量灯油。“程队!这里有个灯座!”林新宇的声音带着疑惑,“跟《海国闻见录》里说的‘夜见灯’会不会有关系?”
程远立刻让郑海峰潜下去查看。郑海峰带着灯座浮出水面,林珊接过灯座,仔细观察起来。灯座呈圆形,直径约十厘米,中间有一个凹槽,用来放灯芯,凹槽周围刻着“陈记”两个字。“这应该就是陈伦炯说的‘夜见灯’的灯座!”林珊兴奋地说,“晚上在灯座里点上灯,远处的商船就能看到灯光,避开暗礁——这可是清代早期的海上航标灯实物!”
随着发掘工作的推进,考古队又在沉船的船员舱发现了一些船员的遗物:一枚铜制的烟袋锅、一把生锈的小刀、一个刻着“李”字的木勺、一块残破的布料……每一件遗物,都像是在诉说着当年船员们的生活。郑海峰拿着那枚烟袋锅,感慨道:“这些船员当年在船上,应该就是靠抽烟、聊天打发时间吧?他们肯定也像我们一样,盼着早点完成航行,回家跟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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