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郑海峰的潜水队传来消息。在中间那艘沉船的船舱里,他们找到一个密封的木盒,木盒是用紫檀木做的,外面裹着几层油布,居然还保持着完好。潜水队员小心翼翼地把木盒递到船上,程远和张瑜戴上手套,慢慢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本《航海账簿》,纸张是用桐油浸泡过的,字迹依然清晰,墨色虽淡,却透着一股认真。
“康熙四十一年,三月初六,私带湖丝二十匹、茶叶百斤,从厦门港出发,赴吕宋贸易。”张瑜轻声念着账簿上的内容,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三月十二,遇海关巡查船,船主令弃货逃生,慌乱中船触礁,众人落水……仅余此账簿,望后人知吾等苦衷。”落款是“船主 陈阿福”。
“陈阿福……”程远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史料里的记载:“康熙五十九年,圣祖说‘每年造船出海贸易者,多至千余,回来者不过十之五六’。”他抬头望向海面,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泛着细碎的金光:“原来陈阿福就是那些没能回来的商人之一,他冒着流放充军的风险出海,最后却连尸骨都没能回到家乡。”
张瑜在另一艘沉船的残骸里,又有了新发现。她操控着水下机器人,在船尾的储物舱里找到一个铁皮箱,箱子上的锁已经锈死,潜水队员用液压钳才打开。里面装着几封家书,信纸已经泛黄发脆,字迹却很工整,像是用毛笔仔细写的:“妻,今带湖丝赴南洋,若能顺利归来,便买田置地,再不冒险。海禁虽宽,海关却严,每见巡查船的桅杆,便如见猛虎,夜不能寐……吾儿阿明近日可还听话?若吾不归,勿念。”信的末尾没有落款,只有一滴风干的泪痕,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像朵枯萎的花。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张瑜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小心翼翼地把家书放进防水袋,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泪痕,“乾隆年间,丝价日昂,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只有走私到南洋,才能卖个好价钱。可一旦被抓,就是充军的罪名,妻离子散。”程远点头,他想起马克思在《中国革命与欧洲革命》里写的:“一个人口几乎占人类三分之一的帝国,不顾时势,安于现状,由于被强力排斥于世界联系的体系之外而孤立无依。”这些商人,就是那个封闭时代里,想冲破枷锁却最终被吞噬的牺牲品。
林珊对骸骨的DNA检测有了结果。她拿着检测报告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程队!张姐!其中一具骸骨的基因,与厦门本地陈氏家族的基因高度吻合!我们查了厦门的族谱,陈氏家族确实有位祖先叫陈阿福,康熙年间出海后再也没回来!”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很激动——时隔三百多年,这位漂泊在海上的走私商人,终于有了回家的希望。
当天下午,考古队在沉船群附近又有了意外收获。水下机器人在沉船群西北方向的海底,发现了一座水下古墓。墓门是用花岗岩砌成的,上面刻着“清故船主 陈公墓”的字样,字体是典型的清代楷书,虽然被海水侵蚀,却仍能看清。林新宇操控水下机器人慢慢推开墓门,墓室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中间放着一口楠木棺材,棺材旁摆着一艘微型的双桅船模型,船帆上绣着“平安”二字,颜色虽已褪尽,针脚却很细密。模型旁边还摆着几匹仿制的湖丝和一罐茶叶,罐口用红布封着,像是刚放进去没多久。
“这是陈阿福的衣冠冢!”程远突然想起《航海账簿》里的记载,陈阿福的家乡就在厦门同安,“他的家人应该是知道他沉船的消息,却找不到尸骨,只能在这里为他建了一座衣冠冢,还把他最珍视的湖丝和茶叶当陪葬品,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顺利出海,不用再怕海关巡查。”林珊对墓中棺材里的骸骨进行检测,发现骸骨的右腿有旧伤,与《航海账簿》里“昔年遇风暴,伤右腿”的记载完全一致——这确实是陈阿福。
程远和张瑜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墓室里的文物。张瑜在双桅船模型的底部,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格,暗格很小,只能容纳一张纸。她用镊子轻轻夹出那张纸,展开后,上面的字迹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是一份《请愿书》,上面写着“恳请朝廷放宽海禁,许商民合法出海,不必再冒杀头充军之险。吾等虽为商贾,亦愿为国家纳税,只求一条生路……”落款是“康熙四十一年 厦门商民 陈阿福等百余人”,下面还按满了红色的指印,像是一个个沉甸甸的希望。
“原来陈阿福不仅自己走私,还联合其他商人向朝廷请愿。”程远的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这份请愿书,终究没能递到皇帝手中,最后只能藏在船模型里,成了永远的遗憾。”
就在这时,林新宇的无人机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程队!西北方向有可疑船只!”他的声音带着焦急,手指飞快地操作着遥控器,放大画面,“船上有金属探测仪和洛阳铲,是上次在长乐港遇到的国际盗墓集团!他们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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