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站在甲板上,望着仿古船犁开的白浪。海图上“广州—三佛齐”的航线正被卫星定位系统实时标注,每个拐点都与《岭外代答》的记载分毫不差:“自泉州出发,经七洲洋,历上下竺,至三佛齐,凡四十日”。张瑜递来块新切的檀香木,阳光透过她特意钻的七个小孔,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他第一次在仓库里见到她时的模样——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晨光里,手里拿着片青花瓷,眼角的痣在光斑中若隐若现。
“你看,”她指着天边的北斗,勺柄正指向泉州方向,“七百年前的星星,还在为我们指路。”海平线处,初升的朝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与沉船上出土的金箔颜色完全一致,都是18K金特有的光泽。
船过七洲洋时,程远在日志上写下:“所谓诸蕃水道,从来不是分割世界的界线,而是文明交织的经络。”海风掀起纸页,露出夹在里面的半片青花瓷,与张瑜项链上的另一半严丝合缝——那是他们在朱纺沉船里找到的对碗,底款的“朱”字被岁月磨平,却在拼接处显露出完整的“和”字,笔触融合了汉、波斯、梵文三种书写风格:左边是汉字的“禾”,右边是波斯文的“?”,中间的横画用梵文的“?”连接。
远处的海面上,一群海豚正逐船而行,背鳍划破浪花的轨迹,像极了海图上那条连接东方与西方的航线,在蔚蓝的大洋上画出温柔的弧线。郑海峰用水下摄像机拍下这一幕,画面里海豚的眼睛反射着阳光,与沉船上出土的水晶珠饰折射的光芒完全相同,都是六棱形的折射面。
深夜的船舱里,程远和张瑜对着星图辨认星座。当北斗七星升至中天时,他们同时想起檀香木上的蛀孔。张瑜突然指着“天权”星:“《岛夷志略》说‘舟至故临,见天权星偏南三度’,原来他们用这种方式计算纬度。”她拿出随身携带的 sextant(六分仪),测量的数据与宋代记载误差不超过0.1度,“古人的智慧,一点也不比现代仪器差。”
程远拿出那枚银戒指,戒面在星光下泛着微光,朱、金两姓的錾刻处竟反射出不同的光泽——银质里含有的微量黄金,与麻离拔的砂金成分完全一致。他突然明白,这枚戒指不仅是爱情信物,更是贸易往来的见证:“你看这金银比例,正好是宋与三佛齐的兑换率——1:10。”
仿古船抵达三佛齐遗址那天,当地学者带来了件镇馆之宝:一块宋代檀香木,上面的虫蛀痕迹与程远带回的正好互补。拼合后,完整的航海日志显露出来,用三种文字书写:“第一日,出泉州,载瓷器百箱,胡椒五十担……第三十七日,遇风暴,失针,漂至兰里,补船三日,得蕃商相助,续行……”最后写道:“诸蕃虽异俗,然皆爱稻粱,重信义,故舟可通。”
程远突然想起那些沉船里的稻种,在仓库的培养皿里已经发芽,根系呈现出奇特的螺旋状——与三佛齐出土的宋代稻种完全相同。原来朱纺的船不仅载着瓷器香料,还带着与孙忠相似的使命——让更耐旱的稻种在南洋扎根。当地农民说,他们现在种植的“占城稻”,就是当年朱纺船队带来的,谷粒的形状与沉船上的稻种标本完全一致。
返航时,程远把那粒七百年前的胡椒籽种进花盆。在穿越马六甲海峡的那个清晨,嫩芽突然破土而出,子叶呈现出独特的紫红色——这是东南亚胡椒的典型特征。张瑜拍下这一幕时,镜头里同时框进了现代货轮与仿古船的帆影,背景是初升的朝阳,像极了《诸蕃志》扉页那幅“万国朝宗”图,只是图中的各国船只换成了集装箱轮与三桅帆船。
程远在照片背面写下:“水道会变,航向不变;器物会沉,文明不沉。”他把照片贴在航海日志的最后一页,旁边是朱纺的航海记录复刻本,两种笔迹在时光里相遇,竟有几分相似。
回到泉州后,考古队在市舶司遗址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藏着二十七个樟木匣,每个匣子上都刻着不同的蕃国名称。打开“麻离拔”匣时,里面的蔷薇水依然香气浓郁,瓶底的“孙记”与“朱记”烙印重叠在一起——原来孙忠与朱纺的贸易网络是相通的。最令人震惊的是,匣内还藏着一张完整的《诸蕃水道图》,标注着从泉州到东非的所有航线,与卫星地图的误差不超过五海里。
林新宇在整理这些文物时,发现了一本线装账簿,封面用鲨鱼皮装帧,边角磨损处露出里面的麻布衬里,经检测含有印度洋特有的海藻纤维。账簿第一页记录着“熙宁三年朱纺船货清单”,墨迹与檀香木上的航海日志完全一致:“青白瓷三百六十件,其中碗二百、盘一百、瓶六十,值银五十两;胡椒二百斤,值银三十两;蜜蜡五十斤,换蔷薇水三升……”最末页贴着片羊皮纸,用阿拉伯文写着“麻离拔商人阿里愿与朱君世世通商”,落款处盖着个红色手印,与银戒指内侧的指纹轮廓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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