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水面时,林新宇正举着块船板发呆。这块带着齿痕的木板上,残留着桐油和漆树汁的混合气味。“船材是福建的松木,但拼接工艺有高丽痕迹。”他指着光谱分析图,“最外层的防护漆里掺了日本的生漆——是三国工匠合造的征日船,后来被张瑄改成漕船运粮。”
傍晚的沙滩上,篝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郑海峰用树枝在沙上画着航线,从刘家港到黑水洋的曲线突然被浪冲断。“殷明略的新航路本该‘无风涛之险’。”他抓起一把沙,任由细粒从指缝漏下,“为什么会沉没?”程远突然想起锚链上的火漆印:“是被自己人炸沉的!元军征日时在船底装了自爆装置,防止被俘。”他指着账册里的“损粮三百石”记录,“根本不是遇风,是自爆导致的粮损!”
深夜的实验室里,程远将羊皮纸对着红外线灯,被火灼掩盖的字迹逐渐显现:“张瑄私藏,方国珍觊觎”。墨迹旁的血渍与刘家港账册的DNA完全匹配,“他们在船上争夺这批粮食,结果触发了自爆装置。”窗外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浪尖的白沫在月光下泛着惨白,像极了七百年前沉船时的浪花。
天津直沽的漕运码头遗址,被秋阳晒得滚烫。程远的洛阳铲第三次带出带朱砂的夯土时,手腕突然传来震动——碰到了坚硬的青石板。“是封门石!”他蹲下身擦去石板上的浮土,“海运千户王”几个字虽已风化,但八思巴文的“忠”字却异常清晰。
林珊捧着墓志铭拓片,指尖在“征日七次,漕运十载”的字样上停顿。“墓主人叫王景弘,是朱清的副手。”她突然提高声音,“这里说他‘藏秘宝于黑水洋,以候天命’——和沉船的羊皮纸呼应!”拓片边缘的航海图更令人震惊,标注的航线从直沽到日本九州,与沉船发现的备用航线完全重合。
郑海峰撬开棺椁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墓主人的尸骨旁,摆着艘精致的漕船模型,檀木打造的船舱里,微型银锭上的“至元宝钞”字样清晰可辨。“是按一比十仿制的。”他用游标卡尺测量,“与刘家港出土的遮洋船尺寸分毫不差。”模型底部的暗格突然滑开,里面掉出半枚青铜钥匙,齿纹与黑水洋沉船的木箱锁扣完全吻合。
张瑜站在墓壁的壁画前,突然红了眼眶。这幅《漕运图》里,码头边的红衣女子正给押运官递水,码头间的痣与自己右眼角的位置一模一样。“她手里的水壶......”张瑜放大照片,青瓷执壶的龙纹与黑水洋沉船发现的完全一致,“墓志铭说王景弘的妻子是高丽人,叫金氏......”她突然想起自己外婆的朝鲜族姓氏,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那枚痣。
程远的小刷子在墓底碰到硬物。拨开沙土,一方青铜盒露了出来,打开的瞬间,三枚印章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元式的“海运之印”、日式的“征西将军印”、高丽的“门下省印”。“三国官印!”他将印章并排摆放,印文竟拼成完整的“天下同运”四字,“王景弘在征日时缴获了这些,却用来象征漕运的跨国性。”
清理墓道时,林珊发现了块嵌在墙里的诗碑。《漕运歌》的字迹苍劲有力:“刘家港头潮似雪,直沽码头人如织。黑水洋里千帆过,换来大都万家食。”落款“张瑄题”三个字,与沉船账册的签名笔迹完全一致。诗碑背面的凹槽里藏着卷绢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三个小岛,每个岛旁都标着“藏粮”二字。
夕阳将古墓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远处天津港的吊臂重叠在一起。程远望着渤海湾的波光,突然明白王景弘为何选择葬在这里。“他不是在守护财宝。”他摸着墓碑上的海浪纹,“是在等待后人发现,漕运不仅是运粮,更是文明的纽带。”海风吹过遗址,带着七百年前的粮香,混着现代港口的柴油味,在暮色里酿成奇特的气息。
刘公岛的洞穴里还留着海雾的潮气。郑海峰用撬棍撬开防潮布的瞬间,三十口木箱整齐排列,铜锁上的“至元二十五年”字样虽已锈蚀,但狮纹与王景弘墓出土的铜件如出一辙。“是漕运量具!”他打开最上面的箱子,北宋铜秤、辽代量斗、高丽算盘整齐码放,秤砣上的蒙古文与量斗里的汉文刻度完美对应,“《大元海运记》说的‘三国通用量具’真的存在!”
张瑜在箱底发现了卷折叠的海图。朱红、墨黑、靛蓝三条航线在“三国礁”交汇,与徐兢绘制的《海道图》惊人相似,只是标注的文字换成了蒙古文、汉文和日文。“是元、中、日三国的贸易航线!”她指着图中用朱砂圈出的“互市点”,“王景弘想延续徐兢的理想!”海图边缘的空白处,画着个红衣女子在码头递水的场景,与古墓壁画分毫不差。
成山角的灯塔下,程远的金属探测器发出持续的蜂鸣。挖开两米深的沙层,一口倒扣的铁锅露出原形,锅底压着的《航海日志》虽已霉变,但“至元二十八年六月”的日期依然清晰。“是王景弘儿子写的。”程远小心地翻开,“记载着与方国珍部在黑水洋争斗,失粮三千石,剩余粮食藏于三岛,‘待明主取之’——是指朱元璋!”日志最后画着艘小船,帆上“明”字被海浪打湿的痕迹宛然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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