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的注意力被堆朽烂的丝绸吸引。她用镊子挑起其中一根线头,丝线突然散开,露出里面包裹的细如发丝的金线——这是《宋史》记载的“捻金线”工艺,通常只用于皇家贡品。更奇特的是丝绸的花纹:汉式的云纹里,竟藏着契丹的卷草纹和高丽的忍冬纹,三种图案在方寸之间浑然天成。
“这是‘联珠纹锦’!”她对着潜水对讲机大喊,“《高丽史》记载,睿宗十年曾向宋廷进贡过这种锦,没想到是三国工匠合织的。”丝绸包裹的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五十锭银铤,铤面的“盐铁司”印记旁,用契丹小字标着重量,底部还有高丽官署的朱印。
程远在船身中部的舱室有了突破性发现。一堆破碎的瓷器中,躺着个完整的青瓷执壶,壶嘴做成龙头形状,龙角却是高丽式的鹿角,龙须里藏着细小的契丹文“长寿”。“三国工艺的融合体!”他转动壶身,发现壶底有个暗格,里面藏着卷发黄的纸卷。
展开纸卷的瞬间,潜水手套差点抓不住——这是份北宋市舶司签发的“公凭”,上面详细记载着货物清单:“明州窑瓷器五百件,蜀锦二百匹,官银五十锭,往高丽国交易。”但背书处却有辽国南京道市舶司的朱印,旁边用高丽文写着“已验”。
“这是份三国通用的贸易凭证!”程远的呼吸在面罩里凝成白雾,“徐兢说‘贾人入高丽者,需持明州市舶司公凭’,但这份还盖了辽和高丽的印,说明是特许的跨国贸易。”公平的边缘有火烧的痕迹,像是从火里抢救出来的。
林新宇在船尾的储物舱发现了惊喜。一堆朽烂的“蕃罗”丝绸里,裹着枚鎏金铜印,印文“市舶司验”四个字间,夹着细小的高丽参图案。“三国通验的凭证!”他对着潜水对讲机大喊,“徐兢记载的‘验牌’真的存在!”印背的凹槽里藏着卷羊皮纸,展开后能看到汉、契丹、高丽三种文字书写的“准予通行”。
羊皮纸的边缘有明显的撕裂痕迹,像是被强行从某本书上撕下的。程远用紫外线灯照射,纸上突然显现出淡蓝色的航线图——从明州出发,经辽国的苏州港(今大连),再到高丽的礼成港,三个港口用不同颜色标注,恰好对应三国的疆界。
“这艘船不是单纯的使船,”郑海峰分析着船体结构,“水密隔舱的数量比徐兢描述的多两个,应该是改装过的贸易船。你看这舱壁的磨损痕迹,至少往返过五次以上。”他在舱底发现的铜钱更印证了这点——有北宋的“宣和通宝”,辽的“重熙通宝”,还有高丽的“海东通宝”,数量正好成五比三比二的比例。
张瑜的潜水电脑突然发出警报——氧气储量不足。当众人撤离沉船时,程远最后望了眼那艘沉睡在黄海海底的古船,晨光透过海水在甲板上投下的光斑,竟与沙滩上铜镜反射的图案完全吻合。他突然明白,这不是巧合,而是千年前的航海者留下的密码。
回到营地时,夕阳正将海水染成金色。程远将那卷羊皮纸摊在沙盘上,三国文字在余晖中泛着奇异的光泽。“北宋与高丽的官方贸易,辽国的私下走私,”他突然拍响大腿,“这艘船证明徐兢时代的黄海,根本不是单一航线,而是三国贸易的混合通道!”
林新宇正在清洗那枚铜印,突然指着印沿的细小划痕:“这些不是自然磨损——是反复查验的痕迹。”他用放大镜观察,“至少有七次不同的验记,说明它在三国海域间往返过多次。”印底的铜锈里还嵌着粒胡椒,经检测是来自南洋的品种,这说明船曾先到过泉州,再北上高丽。
晚餐时,郑海峰带来个惊人消息:“沉船的木材样本碳十四检测结果出来了——船身主体是明州的杉木,但龙骨用的是辽东的松木,甲板则是高丽的桧木。”他指着分析报告,“这艘船是三国材料拼接的!”
程远望着窗外的黄海,突然想起徐兢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里的描述:“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观指南针。”或许千年前的航海者,早已用他们的智慧打破了疆界的阻隔,而这艘沉船,就是最好的见证。
深夜的营地突然响起警报器的尖啸。程远抓起手电筒冲出帐篷,只见两个黑影正往橡皮艇上搬运个木箱。“放下那箱瓷器!”他大喊着追过去,其中个戴鸭舌帽的转身时,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是刀疤脸团伙里的老三,上次在泉州被抓时,左耳缺了块。
郑海峰抄起工兵铲堵住去路,张瑜已经拨通了边防派出所的电话。老三见状将木箱扔进海里,溅起的水花里漂出几片瓷片。程远捡起块一看便笑了:“仿品都懒得做旧,釉色里还带着现代化学料的反光。”那些假瓷片上的“明州窑”字样歪歪扭扭,连徐兢记载的“细开片”都没仿对,最可笑的是碗底竟印着“宣和八年”——历史上宣和只到七年。
边防警察赶到时,橡皮艇已经驶出百米。但郑海峰早有准备,他白天在沙滩上埋下的荧光标记,此刻在月光下划出清晰的轨迹。“他们带不走任何东西,”他指着远处的巡逻艇,“这片海域已经封锁了。”老三等人最终被截获时,橡皮艇上还藏着件更可笑的东西——枚用树脂伪造的“市舶司验”铜印,印文竟是电脑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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