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突然注意到海图边缘的水渍,与京口古渡出土木牌上的潮痕完全一致。他把随身携带的温麻船板残片放在图旁,木纹的走向竟与航线重合,像大自然亲手绘制的航标。林珊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照片里的古今航海图在暮色中交融,分不清哪是一千八百年前的浪花,哪是此刻闽江的涟漪。
夜里的航博物馆里,老馆长给他们看了件镇馆之宝——南朝的“牵星板”。木板上的刻度标注着“去极度”,与祖冲之《大明历》里的天文数据完全吻合。程远抚摸着磨损的刻度,突然想起象山古墓望柱上的星图,那些凿痕的深度,竟与牵星板的刻度一一对应。
“当年法显和尚从印度回来,坐的就是这种船。”老馆长指着橱窗里的陶船模型,“你看这船尾的活水舱,能调节吃水深度,和我们在闽江口发现的沉船结构相同。”模型的货舱里,堆着些微型青瓷罐,罐身上的“佛”字,与程远在广州光孝寺见过的南朝经幢刻字如出一辙。
第二天清晨,程远和林珊跟着老馆长登上船,要重走一段南朝航线。船过马祖列岛时,程远站在甲板上,看着浪花拍打船舷,突然明白温麻船屯的船板为何要“合五板为船”——这种结构能分散海浪的冲击力,与现代船体的力学原理不谋而合。林珊指着远处的灯塔:“你看那灯光的角度,和牵星板的‘北辰’刻度完全一致!”
船行至东引岛附近,老馆长突然让抛锚。“这里水下有处南朝沉船。”他递给程远一张声呐图,“去年发现的,船体结构和‘温麻五会’完全相同。”潜水员很快带回件遗物——个青瓷唾壶,底部的“晋安窑”字样,与福州南朝窑址出土的印章丝毫不差。
返航时,程远在船舱里整理标本。当他把青瓷唾壶、牵星板残片和海图拼在一起,突然发现唾壶的釉色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光斑,组成的星图正好是南朝疆域的轮廓。林珊笑着说:“古人早就把家国刻在器物上了,不管船漂多远,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船靠岸时,夕阳正染红闽江口。程远望着远处的造船厂,巨型龙门吊的影子与记忆中的温麻船屯重叠。老馆长指着刚下水的科考船:“这船的导航系统里,就融入了南朝的星图数据。”程远突然想起那枚“吴”字舵轴,原来航海的智慧从不会沉没,只会随着浪花,漂向更远的海。
郑海峰带着新发现的竹简赶来,上面写着“陈太建七年,送佛经至倭国”。程远把竹简放在海图上,发现记载的航期与天文计算的最佳航线时间完全一致。林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罗马大学的邮件,说在亚历山大港的沉船里,发现了件南朝青瓷,底部的刻痕与闽安镇出土的石碑相同。
暮色中,程远把那半幅海图交给博物馆。交接仪式上,老馆长用朱砂在完整的海图上加盖印章,印文是“海不扬波”——这是孙吴时期船屯的官方印鉴,此刻盖在跨越千年的航图上,像个庄严的承诺。程远看着林珊在海图前拍照,她的身影与图中的楼船渐渐重叠,成为这幅历史长卷里,属于今天的注脚。
离开闽安镇时,程远又去了趟古渡口。潮水退去的沙地上,新露出排木桩,形状与温麻船屯的柱洞完全相同。他蹲下身,指尖抚过那些被海水打磨光滑的木头,突然明白所谓航海,不过是把家园的模样,刻在船板上,记在星图里,然后带着它们,走向未知的远方。远处的灯塔再次亮起,光束掠过海面,照亮了程远脚下的沙——那里,正躺着枚被潮水冲来的贝壳,内侧的纹路,像极了张微型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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