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再次陷入沉默,这次却是一种分享痛苦记忆后的默契。
杨潇深吸一口气,决定直面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多年的问题:“父亲,我一直想问问,为什么这些年来,您总是对我如此严苛?无论我做得多好,似乎都达不到您的期望。”
屏幕那端的杨正天明显怔住了,他没想到儿子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李伯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留给父子俩私密的空间。
许久,杨正天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因为我害怕。”
这个回答出乎杨潇的意料。在他心目中,父亲从来都是强大而无畏的象征。
“害怕什么?”
“害怕你重蹈我的覆辙。”杨正天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穿越了时空,“我白手起家,经历过太多阴暗和残酷。我不希望你接触那些,却又担心你过于天真无法守住家业。这种矛盾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母亲去世后,我更加不知道如何与你相处。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她,想起她临终前要我好好照顾你的嘱托。我越想做好,就越是做得糟糕。”
杨潇从未听过父亲如此坦诚地表达内心情感。他记忆中,父亲永远是那个严厉、不苟言笑的企业巨头,而不是此刻视频中这个流露出脆弱一面的老人。
“我以为您是对我不满意。”杨潇轻声说,多年来压在心底的委屈悄然浮现,“无论我怎么努力,取得什么成就,都换不来您的一句肯定。”
杨正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是个失败的父亲。在企业管理和商业决策上我或许成功,但在为人父这方面,我彻底失败了。”他直视屏幕中的儿子,“你不需要我的肯定,潇儿。你已经证明了自己远比我优秀。在那种环境下,不仅能生存下来,还能绝地反击,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杨潇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融化,那是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冰墙。他从未想过,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些话语会带来如此强烈的情绪冲击。
“我理解了您的用心。”杨潇最终说道,声音温和了许多,“这段经历虽然痛苦,但确实让我成长了许多。我学会了从底层看问题,理解了人情冷暖,这些是在商学院永远学不到的。”
杨正天微微点头,眼中有着欣慰的光芒:“我看到你的改变了。那些你推出的改革方案,关注员工福利和社会责任,这些都是我以前忽视的。杨氏需要这种新鲜血液。”
他停顿了一下,郑重地说:“等我康复后,我打算逐步退出集团管理。杨氏是时候完全交给你了。”
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杨潇沉默片刻,没有虚伪地推辞,而是认真地问:“您相信我能带领杨氏走向更好的未来吗?”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确信过。”杨正天的语气坚定,“你不只有商业头脑,还有了生活的智慧和同理心,这是最难得的领导者品质。”
父子俩相视而笑,那种多年来鲜少出现在他们之间的理解和默契悄然建立。
“那个女孩,”杨正天忽然转换话题,“林倩,你很爱她?”
杨潇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是的,父亲。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死在东莞的街头了。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温暖和希望。”
“等你方便的时候,带她来见我吧。”杨正天温和地说,“我想当面感谢她救了我的儿子。”
这个接纳的表示让杨潇感到意外的惊喜:“我会的。等她准备好,我就带她去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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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通话结束后,杨潇独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东莞华灯初上的夜景。这座城市见证了他的坠落与重生,承载着他最痛苦的记忆和最珍贵的相遇。
与父亲的和解比他预期的更加情感澎湃。多年来,他渴望父亲的认可,却又怨恨父亲的严苛。如今终于理解了父亲那份笨拙而深沉的爱,心中的某个空洞似乎被填补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倩发来的消息:“忙完了吗?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简单的文字却让杨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快速回复:“马上回来。”
收起手机,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城市。赵天宇虽然已经落网,但杨氏集团面临的挑战才刚刚开始。重组改革、清理赵氏余孽、重塑企业形象,这些工作千头万绪。
但他不再感到沉重,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决心。有了父亲的支持,有了林倩的爱,有了朋友的忠诚,他相信自己能够带领杨氏集团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离开办公室时,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篇章正等待他亲手书写。
而此刻,他最想做的,是回到那个有林倩等待的地方,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温暖。商业帝国的权柄交接固然重要,但真正支撑他走下去的,永远是那份在黑暗中给予他光明的爱情。
夜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却也清新宜人。杨潇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由与希望的滋味。经过漫长的黑夜,黎明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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