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魅影”夜总会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炫目的霓虹招牌熄灭了一半,只剩下“魅影”两个字还孤零零地亮着,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寥落。泊车小弟打着哈欠,开始收拾路锥。陆陆续续有妆容残败、面带倦容的女孩们从侧门走出来,有的被等候的豪车接走,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踩着虚浮的步伐走向街角,等待夜班出租车,或者干脆走向附近那片租金低廉的城中村。
林倩是最后一批出来的。她婉拒了一个非要送她回家的客人,坚持说自己和姐妹合租就在附近。直到那辆黑色的奥迪A6尾灯消失在街角,她才轻轻松了口气,拢了拢身上那件单薄的针织开衫,转身走向与那光鲜亮丽场所截然相反的、深不见底的巷弄。
深夜的冷风一吹,身上残留的烟酒味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变得有些刺鼻,也让她因长时间保持笑容而僵硬的脸颊微微发麻。胃里空荡荡的,酒精灼烧后的感觉被饥饿感取代,隐隐作痛。高跟鞋踩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孤独的“哒哒”声,每一下都震得酸胀的小腿更加难受。
她住的地方离“魅影”不算太远,步行大约二十分钟,但需要穿过几条灯光昏暗、错综复杂的小巷。这是她能找到的、距离和工作地点之间性价比最高的出租屋。她尽量加快脚步,对黑暗中可能潜藏的危险保持着一份本能的警惕。握在手里的老旧诺基亚手机,早已调到了随时可以快速拨出紧急号码的状态——虽然她知道,真出了事,远在老家的母亲和弟弟根本无能为力,但这似乎能给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终于,一栋显得格外破旧的“握手楼”出现在眼前。楼体外墙布满水渍和剥落的痕迹,窗户大多黑着,只有零星几扇还透出微弱的光。她推开那扇锈迹斑斑、从未锁牢过的单元门,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饭菜馊掉混合的古怪气味。声控灯坏了很久,无人修理,她只能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踏上那狭窄陡峭、堆放着各家杂物的楼梯。
三楼,最靠里的一间。她拿出钥匙,打开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
一股比楼道里更浓的、混杂着药味、陈旧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这就是她的“家”,一个不足十五平米的单间。
房间极其简陋。一张硬板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一个掉了漆的木质衣柜,门关不严实。一张小小的折叠桌,既是饭桌也是书桌。墙角堆放着几个装杂物的纸箱。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小小的、扇叶上积满灰尘的台式风扇,和一个烧水用的“热得快”。墙壁上糊着旧报纸,有些地方已经发黄卷边,甚至能看到雨水渗漏留下的污渍。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几乎谈不上什么采光,白天也需要开灯。
但房间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地面拖得一尘不染,破旧的窗户玻璃擦得亮堂堂的,窗台上甚至摆着一小盆绿色的、不知名的植物,顽强地生长着,给这灰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林倩反手锁好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近乎虚脱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直到这一刻,那个名叫“倩倩”的、在霓虹灯下巧笑倩兮、周旋应酬的虚幻外壳才真正被剥离下来,剩下的,是真实的、疲惫不堪的林倩。
她踢掉那双折磨了她一整晚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股酸爽的解脱感从脚底直冲上来。她将亮片手包随意扔在床上,然后径直走向放在窗边的一个小塑料盆和架子上的旧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妆容艳丽却难掩极度疲惫的脸。浓密的假睫毛让眼睛显得沉重,精心描绘的眼线有些许晕染,唇彩也因为喝酒和说话而斑驳脱落。
她默默地拿起卸妆棉,倒上廉价的卸妆水,开始一点点擦拭掉脸上厚重的油彩。这是一个近乎仪式性的过程。卸妆棉很快被染成各种颜色,仿佛擦去的不仅是妆容,还有一夜的强颜欢笑、虚与委蛇以及那些不愿回想的触碰和目光。
随着粉底、眼影、口红的褪去,镜子里逐渐显现出一张截然不同的素颜。皮肤因为长期带妆和熬夜显得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色阴影,嘴唇缺乏血色。但褪去了所有伪装后,那双眼睛却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尽管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倦怠和一丝深藏其下的忧郁。这是一张年轻、清秀、甚至带着几分学生气的脸,与方才那个风情万种的“倩倩”判若两人。
她用清水泼脸,冰冷的触感让她激灵了一下,精神稍振。然后用毛巾仔细擦干。镜中的女孩,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纯棉睡裙,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看起来脆弱而又带着一种倔强的韧性。
胃里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绞痛。她走到小桌边,拿起热水瓶晃了晃,是空的。她插上“热得快”,把它放进一个装满凉水的旧铝壶里,等待着水开。在这个过程中,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神有些放空,听着那简陋加热器发出的“嗡嗡”声,看着壶口渐渐冒出白色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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