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何处?”他哑着嗓子问道,声线里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涩。
“济州清河村呀。”那小娘蹲下身,执起小刷细细扫拢药渣,话音清亮似山涧溪水,“三日前在村口槐树下见着小官人,浑身滚烫如火,口里只嚷甚么‘玉斧’‘鸩酒’的胡话……奴家将小官人背回来时,汗水浸透衣衫,真真吓煞人也!”
济州?
这三字如焦雷劈进耳中!赵匡胤分明记得开宝九年雪夜,赵光义捧着鸩酒踏进寝宫,烛影里玉斧寒光胜似三九寒风!急抬手摸向颈间——触手光滑温润,莫说伤口,连道红痕也无!
“如今天下……是何年月?”
那小娘仰面答道:“政和二年哩。”眸子里映着窗格透进的晨光,伸手欲探他额温,忽又缩回袖中揩了揩,怕指尖凉意惊着他,“小官人好生古怪,莫不是前日烧糊涂了?怎连当今年号都记不真?”
政和二年!
赵匡胤只觉天旋地转,不想自己身死魂消,竟已过了百载春秋!环顾这土坯墙、茅草顶,再看那小娘身上打着三处补丁的粗布衫,心头无名业火窜起——那高坐龙庭的赵佶小儿,端的昏聩至极!
赵匡胤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那双带着灶房温气的手轻轻搭住肩头。力道虽柔,却含着不容推却的关切:郎中吩咐须静养,小官人莫急。奴家唤作阿芷,爹娘去得早,独居在此。若不嫌弃……声儿渐低如蚊蚋,“还不知小官人尊姓大名?”
赵匡胤心头一紧,那“朕”字险些脱口而出。他暗吸口气,沉声道:“俺姓赵名复。不必唤甚官人,叫俺赵大哥便好。”
“赵大哥?”阿芷偏首思量片刻,眉眼弯作新月,“那赵大哥好生躺着,奴家去灶下取个炊饼。这三日粒米未进,须得进些食水。”
她轻移莲步往外走,特地将木门虚掩一道缝儿,回身又叮嘱:“若要呼唤,只在灶房叫一声阿芷,侧耳便听得见。”
赵复在此将养数日,渐渐摸清了根脚。这清河村隶属济州,村中十户有九守着几亩薄田过活。近年朝堂对西夏用兵,钱粮催逼得紧,不知多少壮丁被强拉去充了厢军。
阿芷每日鸡鸣便下田,归来时裤腿上总沾着泥点子,却必先给赵大换罢膏药,才顾得上自家揩面。煎药时总在罐底垫块青瓦,说是火气匀和,药性不燥;熬粥时定要多搅几回,恐焦糊伤了脾胃。夜深时,她在隔间纺线,纺车嗡嗡作响,犹自放轻了力道,唯恐惊了他安睡。
这日黄昏,赵复正扶着土墙在院中踱步,忽见阿芷提着竹篮归来。篮中几尾鲫鱼泼剌剌乱跳,鳞片在夕照里闪着碎金。见他立在院中,阿芷眸子一亮,快步近前,双颊泛霞:“适才在河边洗衣,恰逢王叔撒网,赠了几尾小鱼。与赵大哥炖汤补身子,不费甚银钱。”
赵复却瞥见她裤脚被荆棘扯破的裂口,指间还沾着青黑鱼鳞,喉间顿时发紧。蓦地想起前世少年时在外漂泊,何曾有人这般真心相待?
“有劳阿芷姑娘这般费心。”赵复摆手道,“俺已能走动,明日便随你下田。”
阿芷急得连连摆手,手背在围裙上搓了又搓:“使不得!赵大哥你这身子岂是儿戏?那几亩薄田奴家熟惯,不费气力的。”
话音未落,忽听得院外人声聒噪,马蹄踏得碎石乱响,惊起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三五皂衣汉子猛地踹开柴门!为首那人歪戴方巾,腰悬一柄锈迹斑斑的牛尾刀,正是里正家那个横行乡里的孽子。这厮瞅见阿芷,两眼顿时直了,涎着脸怪笑:“小娘子就是阿芷?州府文书到了,你家那两亩水田以后就充作官用了!如今没了田地,往后不如随哥哥去城里享福,包你绫罗绸缎穿不尽!”
阿芷吓得面如白纸,慌忙闪身躲到赵复背后,声儿都发了颤,却仍记得将赵复往边上推:“为何!我家田是我爹娘传给我的!怎的就充官了?”
“今时不同往日咯!说与你听,你也不懂!”那歪头巾狞笑着伸手便要来扯阿芷胳膊,“听说你还藏了个来历不明的野汉子?正好!一并锁了送官究办!”
赵复身形微侧,早将阿芷护得严严实实。虽还是少年身量,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那歪头巾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竟被这威势慑得心头一突。
“滚。”赵复声若寒铁相击,带着九重宫阙里淬炼出的凛冽。
歪头巾怔了怔,旋即羞恼交加,怪叫道:“反了天了!弟兄们,与我将这厮拿下!”
两个泼皮方才近身,赵复左脚早如闪电般蹬出,恰似乌龙摆尾,正中二人膝窝筋腱!但听得两声惨嚎,那两人滚作葫芦,抱着腿胫哀声不绝。歪头巾见势头不对,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踉跄着夺门便逃,边跑边扯着嗓子嘶喊:“好个不知死的贼骨头!且待官差来拿你!”
阿芷紧攥着赵复衣袖不肯松,指尖犹带凉意,眼圈儿却已红了,声音里带着哽咽:“赵大哥…你何苦为奴家这不相干的人强出头…” 她偷眼瞧见赵复袖口沾了尘土,想起方才他护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心头忽地一热,可转念想到那恶霸的身份,又急得扯他臂膀:“那人姐姐是州里通判老爷的大房夫人!如今我们得罪了他,真真是天大祸事。奴家这条贱命不值什么,可赵大哥你万万不能再留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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